中秋之后的洛阳城,树叶枯黄开始凋零,秋风萧瑟凉入水,还没入冬,夜里都不愿意出来。不知为何,今年秋天特别冷,却没有浇灭严夫人的兴致。
还有七八天就到吕霖生辰,这几日严夫人和貂蝉可忙坏了,该请哪些客人,该摆多少桌酒席,该出哪些菜……当真事无巨细,能想到的都在『操』心。貂蝉也兴致勃勃的在一旁帮忙,这么其乐融融的画面,吕布父子都很乐意看到。
吕霖没有被这些事耽搁,这一个多月也没有再去参加朝会,反正去了也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事情,也就是郗虑与孔融斗嘴,张邈与赵温互掐罢了,看一两次新鲜,看的时间长了也就没意思啦。
依然每天早上去军营锻炼身体,下午去太学院看望人才,随便拜访庞德公,的侄子。吕霖对庞德公和司马徽没什么感觉,一直在与庞统搞好关系。如今徐庶也去做官,庞统恰好缺一个棋友,逮住吕霖棋逢对手。
原本吕霖兴致勃勃,下了好几天都不分胜负也就没了兴致。两人谈起时政、诸子百家,庞统全部对答如流。不论长相,庞统确实小才子,一看相貌…咱还是不看相貌吧…
令吕霖无语的是,庞统除了答应参加生日宴来喝酒以外,其他的都置若罔闻,天地良心,吕霖找他可不是喝酒的,要喝酒,吕霖也去找甘宁好不?
反正无论吕霖怎么软磨硬泡,庞统就是不答应给吕霖当军师。如果说刘备拜访诸葛亮是三顾茅庐,吕霖就是十三顾学院,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吕霖还是没有请动庞统,如果不是看庞统弱不禁风,吕霖恐怕就动粗啦。
最终想想还是作罢,毕竟庞统还不到十五岁,欺负一个小屁孩,传出去名声不好……既然庞统年龄小,吕霖决定找个年龄大的。
第二日中午,吕霖从军营回来,换了身衣服,便骑着大黑马出了门。
司马防任司空之后,便搬入司空府,司马防的几个儿子也都跟着搬过来,之前河南的老宅便空闲下来。
长子司马朗在尚书台做事,归陈宫辖制,故而司马朗也被贴上吕布党羽的标签。司马朗和杨彪的处境有点像,虽然位列三公,地位却很尴尬。杨彪虽然心系大汉,但他的儿子杨修却是最早投靠吕布的士族子弟。司马防也是汉室忠臣,长子却被吕布父子强行征入尚书府。司马防还不能说什么,如今他和杨彪既不愿为吕布所用,又不能为献帝所用,占着司空和太尉的官职,却没什么作为,偏偏还没人觉得他们占着茅坑不拉屎有什么不妥。
看来在古代,当官也是论资排辈的。
司马防的公务除了每三日一朝会,便是在家里逗猫,因为长子还没成婚,自然没办法逗孙子。府上最忙的倒是司马朗,十天半个月回一趟家,回家也就吃一顿饭,与司马防喝杯茶聊聊天又走了。司马朗今年刚刚二十一,几个月前说了门亲事,年底便会成婚,但看他忙的这阵势,老头子真怕他连成婚这种大事都忘了!
老三司马孚前两月“拖关系”进了太学院,当个编录,算是杨修手下的小弟,另外五达年龄还小,都在太学院上学。
司马防最起码还有三日一朝会,府里最闲的老二司马懿却闲的什么事儿都没得干,游手好闲说的就是他!除了每天晚餐一家人在一起吃之外,司马懿完全没有别的事儿,整日躲在他的房间里,也不知道是在看书还是睡懒觉。
去年得罪了吕霖,司马防亲自去将军府道歉,吕霖表示并没有责怪司马懿的意思,并且给了司马朗一份好的差事,如今也算是委以重任,对于从小胆大心细的司马懿而言,算不得多大事情。然后从那以后,司马懿竟然再也没有出过府门。年初,司马防拖关系把司马懿送到御史台,郗虑倒也给面子收下啦,然而没呆三天,司马懿又被郗虑送回来了。当然这事儿不怪郗虑,任谁也不会养个人在御史台睡大觉,而是大中午竟然打鼾……郗虑还算脾气好,只是把他送回来,要是依照司马防年轻时候的火气,司马懿必然要挨板子。
过了个半月,司马朗又将二弟带到尚书台担任一个编录,这种小事陈宫自然不会过问,况且司马懿原本就有孝廉身份。结果司马懿又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司马朗脸上挂不住,下午又将司马懿带回来。
造孽呀!这个司马仲达一定是上天派下来惩罚他们司马家的!
吕霖本不想来司空府看望司马防父子,但司马懿这么一直窝在家里,他吕霖也不放心。万一哪天司马懿闲着无聊了出去玩,结果『迷』了路去了曹『操』那里,然后两人“一见钟情”,这种事情该找谁说理去?
司马懿这个人必须要用,还要大用,但是必须得压制得住。如今的司马懿还是个少年,而不是老贼,放在郭嘉那里,吕霖也省心,不然真的跑去找曹『操』,损失就大了。
司空府的门僮见吕霖驻马下来,急忙迎上去满脸谄媚的问候,吕霖倒不摆架子,直接说明来意,是看望司马公的。一人立即入府禀告司马防,另一人领着吕霖有说有笑的的往进走。
穿过一个院子,司马防带着众仆从急急忙忙赶过来迎接吕霖,司马防身为三公,如此对待一个晚辈,也算是极其客气,吕霖挂着笑容无比恭敬的行礼:“拜见司马公,霖冒昧打扰,还望司马公见谅!”
“哎呀,少府大人这是哪里话?少府大人光临寒舍,老夫有失远迎,该是老夫赔罪才是。”作为老江湖,虽然不知道吕霖意欲何为,但是几句客气话,司马防还是手到擒来说的无比娴熟,“天气寒冷,少府大人,来,进内堂叙话!”
“司马公是长辈,若看得起我这个小辈,叫吕霖名字或者表字即可。”
“兴泽这是哪里话,兴泽能看得起我这把老骨头,当是老朽的荣幸。”在司马防眼里,吕霖这小子可贼得很,当初就是他一句话将司马朗提到尚书台,又是吕霖一句话,我这老头便当上司空,俨然在司马防心里,吕霖比吕布说话好使。
内堂布置的并不奢华,倒也应有尽有。普通乔木桌椅上没有什么印花,房梁屋顶也没什么点缀,唯一算得上奢侈的,便是一个木炭火盆,火焰燃烧的正旺,看来人老了确实怕冷。司马防的大肥猫趴在桌子上打盹,俨然不必发愁逮不到老鼠会不会饿肚子。吕霖走进屋子也没有礼貌的“起身行礼”。
两人烤着碳火,吕霖说些有的没的,就是不说明来意。司马防耐心更好,就当他是来窜门的。
碳加了两遍,天『色』渐渐暗下来,吕霖实在不想与老头子磨『性』子,才开口说正事儿:“过几日晚辈生日,司马公是否有空,赏个薄面来寒舍喝杯水酒?”
“那是自然,兴泽是陛下亲近之臣,又是少年英雄,前途不可限量,老朽自然要与兴泽这样的少年英才多相处、多交流才是!”司马防言辞恳切,吕霖差点就信以为真。
“司马公太客气啦,您是三朝元老,见多识广,我这个晚辈应该向您多学习,多请教才是!”在老头子的熏陶下,吕霖客气话也说的很麻溜,“噢,还有…许久没有见过您家二公子,他不在府上么?”
“噢…在!在!犬子身体有些不适,才没有出来拜见公子,老朽这就去叫他。”司马防说完立即起身。
“不必了,司马公。”吕霖暗自发笑,若要叫人还需要你亲自去?“既然二公子身体不适,便好好修养。我生日宴会,务必要来!”
“哎…哎…老朽一定带着犬子来向公子祝寿。”司马防信誓旦旦的保证。
“司马公太客气啦,我是晚辈,哪里当的起您祝寿,倒是您来坐坐,便是晚辈极大的荣幸!时辰也不早了,我也不打扰司马公休息,先行告辞。”吕霖说完便起身告辞。
司马防立即起身,口里却说着:“公子难得来我府上,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吧?”
“不必了,日后叨扰司马公的机会还多着啦…”吕霖向司马防拱手一礼,便转身离开。司马防紧随其后送吕霖离开,门口驻留许久,长叹一阵才回到院子。
吃过晚饭,司马防将司马懿叫到书房,脸上没什么表情,其余几兄弟面面相觑,莫非二兄又做错了什么?二兄今年十九岁,也该找一份正经差事,不能整日闲在家里惹父亲生气!
司马懿自然不知道几个弟弟这么编排他,跟着父亲走到书房,很随意的坐下,完全没有一点礼数。老头子视而不见,倒杯茶自斟自饮,也不说话。
司马懿也没有开口的打算,给自己倒了杯茶,学着老头子一样品茶。
“你要这样放纵自己到何时?”司马防叫司马懿来自然不是喝茶的,既然司马懿不说话,老头子只能自己开口:“这两年你一直装疯卖傻,连你的兄弟都被你蒙蔽过去,你告诉为父,你要装傻扮闲到几时?”
“父亲之言,孩儿不明白。孩儿愚钝,恐怕此生难堪大任。”司马懿抬头看着满头灰发的老父亲,一脸坦诚。
“知子莫若父,你还能蒙蔽为父?”司马防皱着眉头,显然有些生气,继续说道:“从小便是你最聪慧好学,凡事都特殊己见,为父也对你期望最大。为父一直相信,你是我司马家最出『色』的孩子。然献帝东归,为父担任司空以后,你却完全不像样子,你可知道外面如何说你?”
“外面如何说孩儿重要么?”司马懿神『色』自若。
“重要!这关系到我司马家的名声!”司马防几乎是吼出来的,“更关系到你的前途,莫非你想一直闲散在家?”
“孩儿闲散在家,有何不可?”司马懿自然气定神闲。“司马家有父亲和大哥支撑着就会屹立不倒,孩儿的前途不打紧。”
“混账话!你是要气死为父?”司马防哼一声收敛怒容,深呼吸两口平心静气道:“你是我儿子,我希望你能有所作为!你倒是给为父说说,你为何要闲散在家?”
“既然父亲这般问了,孩儿便做实回答。”话都说到这份上,司马懿也不再隐瞒自己的想法,正『色』道:“父亲让孩儿为官入仕,是做陛下之臣,还是吕布之臣?”
“我司马家乃大汉忠良心,自然做汉室之臣,匡君辅国!”
“父亲您是忠心汉室的么?大哥又是陛下之臣么?”司马懿眼睛之『逼』父亲,如鹰视狼顾。
“为父忠心汉室,天地可鉴!你大哥…也是不得已而屈于吕布父子之手。”司马防立即辩解。
司马懿轻轻摇头,微笑道:“父亲忠心汉室,然在董卓火烧洛阳宫之时,汉室气数已尽,如今朝堂之上,除了趋赴吕布之辈和父亲这般心有余而力不足之党,能有几人一心一意为汉室为陛下殚精竭虑?父亲让孩儿忠于陛下,是学董承、赵温之徒,他日死无葬身之地?”
“不可胡言!车骑将军与司徒乃大汉肱骨,谁敢如此放肆!”司马防『色』厉荏苒郑重其事。
“父亲对孩儿说话,就不必如此虚伪了吧?”司马懿嘴角挂着冷笑,继续说道:“父亲既然知道大汉气数已尽,为何还要孩儿出仕汉臣?”
“温侯父子对陛下忠心耿耿,仲达为何不在吕少府账下,为汉室尽忠?”
“哈哈…原来父亲说的这个意思!闻今日吕少府到访,莫非是为我而来?”
“过几日吕少府生辰,邀我父子去赴宴。”这种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司马防直接开口道:“吕少府才智过人,又礼贤下士,仲达若为吕少府所用尽显才华,日后必成国之栋梁!”
“谢父亲夸赞,孩儿也自信若辅吕少府,日后能成为开国功臣!”司马懿起身,行礼告辞,转身时又留下一句,“司马家有父亲和大哥、三弟为官就够了,若再多一个我司马懿,吕布父子不会放心用的。大哥是司马家长子,父亲还是将希望放在他身上吧,贪多嚼不烂!”
“仲达,你…”司马懿已经远去,司马防想说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微微叹息一声,摇头道:“到底是你考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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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前一天,大部分朝臣都已被邀请。生日宴会俨然变了味儿,能被邀请说明了什么,能去参加宴会又有何意义,所有人都明白。
献帝无动于衷,朝会后派人召吕霖入宫一同用膳。这种私人宴会,他作为皇帝也干涉不了,何况他也没有干涉的能力,召吕霖入宫,也仅仅是吃一顿饭罢了。
吕霖也没有多想,如往常一般来到宣德殿,不『露』声『色』的给杜常侍一颗金珠子,便随献帝有说有笑的用膳,朝堂上的不快丝毫不影响二人的情绪,将公私分明表现到极致。
“兴泽,听闻明日是你生辰?”献帝笑容和蔼,语气温和道:“朕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