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信送出去以后,白月九就一直待在绣楼里等着消息。已经入了冬,多的是嫁娶的大喜,齐氏忙着备贺礼,几乎每天都有宴席要去,又要给京里的亲戚们准备年货送去。
这些事情,不管是去赴宴可以带着白月九去多见识几个人,还是开始教授已经快十四岁的白月九打理家务,齐氏都没有付诸行动,好像白月九已经完全被她隐形掉似的。
不过长袖善舞,白月九显然并不比齐氏差,不然上一世怎么能从多位官员的夫人下手,以此帮助千时谨说服他们呢。还有打理家务,她大抵也用不着学,且不说自己已经会了,就算不会她也不想在学这种劳心劳力的事。倘若报仇之后还能有余生,那她找个孤山小庵常伴青灯就是了。
时间过得很快,海风也变得越发冷冽,在冬月二十三的那日,京城里老太太的信也抵达了湖州。
恰好,齐氏准备送往京城去的年货队伍也要出发。
齐氏看着信的时候,眉心几乎皱在一起,她原本还打算等忙完了这一阵,等春寒的时候白月九去踏青,这才下手,谁知道京城里的老不死竟然写信来要她送白月九回去。
如果只是来信也就算了,偏还让身边的苏姑一起来了。于是齐氏就是哪怕有千般不愿意,还是让人去叫白月九过来。
白月九早在绣楼就收到了消息,这厢过来才行了礼,没来得及与苏姑说上话,齐氏就隐隐有些不悦的训道:“你如今也大了,比不得之前那样,整日粘着你祖母,该学的一样不准落下。”
白月九敛声垂手听着,并没有去反驳齐氏的话。毕竟齐氏从未教过她一样的东西,如果真的要说教,那就是教她如何在阴谋诡计下求生。
这时又听齐氏道:“怎么说你也是侯府的嫡亲千金,身边就两个丫头到底是少了,在这湖州倒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回了京城,成何体统,只怕要叫人笑话的。”说着,朝旁侧的黄嬷嬷示意了一眼,只见黄嬷嬷折身出去一趟,随即又回来,只是身后已经多了三四个年轻的小姑娘。
看着倒也是老实,只是白月九想起看起来同样温秀的琉璃,心里难免是有些不喜。但她还没有开口拒绝,旁边一直没有言语的苏姑却已经笑道:“也是三姑娘的命好,这等福气可是大姑娘和二姑娘都没有享过的。”她这话似在赞齐氏,但随即又笑道:“可是这山高水远的,身边有一两个服侍的就好,待回了京城,缺什么补什么也不晚,左右那里还有老太太不是,至于夫人您疼爱三姑娘的这份心,大家伙儿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句话夸了又夸,可齐氏脸上的笑容底下,分明是『露』出了薄怒,不过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彻底的表现出来,反而顺着苏姑的话道:“姑姑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如此也就罢了,先叫她们都下去。”
黄嬷嬷张了张口,还欲说什么,但是看到齐氏的眼神,只得不甘心的带着这几个小丫头退了下去。
齐氏同苏姑又提了些年货的事情,左右是今年闹海贼,收成并不如往年好,还请苏姑回去同老夫人和侯爷说一说。白月九就正襟坐在一旁,直至二人谈完了,苏姑与她一起去绣楼收拾东西,这才得以说上体己话。
苏姑其实已经半百的年纪了,只是一身未嫁,从小就在老太太身边服侍,也算是最懂老太太的人。白月九小的时候更是她亲手带大的,所以与她有种说不上来的亲昵。
一关上门,她拉着白月九纤细的手腕,眼眶顿时就红了,“我好好的姑娘,竟然叫这女人糟蹋成这个样子。”
白月九之前在京城里的时候,的确是白白胖胖的,到了这湖州,因严重的水土不服,病了一场,这才瘦下来,也就没在胖回去。
“姑姑不要难过,我现在不是很好么。”白月九拉着苏姑往软塌上坐去,一面帮不跌的问道:“您的腿一直受不得冷风,这么冷的天还大老远的跑回来。”
见她自责,苏姑不禁笑着安慰道:“傻姑娘,我一个奴婢,怎劳你挂记这么多。”
絮絮说了会儿话,青苗端了热茶上来,白月九给她递过去一盏,苏姑吃了之后,这才道:“老夫人身体倒是健朗,只是侯爷才入冬身体就开始变得虚弱,我来湖州时,老夫人才托人请了个专治疑难杂症的大夫,只盼着有效。”
白月九也盼着有效果,又问了哥哥白月寒读书的事情,说起这个苏姑脸上的神『色』才好了些,“你们兄妹俩也是懂事的孩子,没有叫老夫人跟侯爷『操』一分心,大公子在重阳的时候,已经拜了东临大儒曲先生为师,以后自是能出人头地的,你倒是不用担心。”
大秦虽不是特别的重文轻武,但是在文儒之上,却是越过其他几国的,秦大的几位大儒更是盛名万里,就拿这位东临的大儒曲先生来说,只怕朝中三分一的文臣就出自于他的门下,所以说什么门下桃李三千,的确不是夸张话。
因此白月九听到苏姑带来的消息,心里也十分高兴,“我便知道哥哥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但是心里又忍不住疑『惑』,哥哥上一世一直在书院安静的读书,别说是拜到大儒的门下,就算是普通的大家,也没有啊。
正是疑『惑』时,又听苏姑有些得意道:“你是不知道,现在咱们大公子已经被称作是京城第一才俊。”
一旁伺候的青苗一听,不由得高兴道:“咱们公子有出息,看以后夫人还敢不敢用那么卑劣的手段害姑娘。”
青苗素来是个没有心机的,当下屋里又没有旁的人,便嘴快的说出来。白月九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反倒是苏姑一下激动的站起身来,盯着青苗问道:“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么?”
这些事情,白月九并不许声张,害怕老夫人知道了伤心难过,毕竟一个是她的媳『妇』,一个是孙女。所以青苗此刻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只得连忙捂住嘴巴,然后自责的看向白月九。
如此,越发证明了她刚才的话并非胡口之说。
白月九见此,叹了口气,拉着苏姑坐下来:“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左右我现在好好的。”但知道苏姑起了疑心,就算自己不说,她也会去问别人,索『性』便将自己被齐氏暗害的事情告诉了她。当然,关于庄澈或是容浚的事情,都是避重就轻。
苏姑好半响都没有回过神来,想起白月九一次次脱险,心里都是一阵后怕。过了好一会儿这才愤声道:“这个毒『妇』,可怜了我的姑娘,竟然受这般的大罪。”
白月九却连忙拦住她央求道:“姑姑,这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总归我现在好好的,待回了京城,求您一句也不要跟祖母说,一来她老人家心疼我,若是知道了气伤了身子怎么办,二来她到底是我的继母,是我爹爹的夫人,又是祖母的媳『妇』,不说娘家实力如何雄厚,就是宫里那位,眼下咱们家也不敢得罪,倒不如小事化了。”
听得她这一番话,苏姑眼眶红红的,只将她搂着心疼:“可怜姑娘,只盼望你以后能寻个好人家,不要在这么担惊受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