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何让白月九来呢,一来她的医术比起宫里那些庸医,到底好上那么一点,所以就算真的摔伤了,有白月九在也没事。退一万步说,若是白月九不能将她治好,也是要被治罪的。所以这件事情,璃儿是双赢。
她刚才已经吩咐了倩儿,让倩儿找个可靠的人将那『药』参杂在马料里,待从短亭休息一阵启程后,她便会受伤……
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只觉得没用多久的时间,便到了这短亭。
虽说十里长亭五里短亭,可这是送别亭,谁又会真的送人送这么远的路?所以不过是个叫法而已。
这短亭边还有茶铺,以及几个卖着吃食的小摊,不过想是因为太早,并没有几个行旅之人。
凰月从马车上下来,寻了一处坐下来,想是因为天还早,有些『露』重,身后的奴仆便将一件薄氅与她披上。
凰月与她坐在一处,正好面对着拴着马匹的地方,然后一边聊着些闲话,一面看着一个小厮过去喂马。
凰月看着眼前的女儿,明明是乖巧可人的,可是昨晚掖庭那件肮脏事儿,她怎么会参与?她不信,但是老六不会骗自己的。所以凰月实在想不通,她这好端端的女儿,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莫不是都是在宫里的时候,那帮毒『妇』教的?
凰月生长于皇室,对于皇室里的阴暗手段最是清楚,也最是不耻。不过她生得命好,与当今圣上一母同胞,母亲又贵为当今太后,所以和宫里那些个女人相比,她觉得自己算得是纯洁善良的。
璃儿的目光朝着早已看不见的京城方向望过去,满脸都是一股浓浓的不舍。凰月自然看在眼中,但不得不叮嘱道:“娘不是说过么?越是繁华的地方,下面就越是肮脏,你年纪还小,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些阴暗,母亲也不希望你接触到那些东西,所以你也别怪母亲将你从宫里带出来。”
凰月也不知怎就同她说起了这些事情,但见璃儿不言语,便叹了口气,“歇得差不多了,走吧。”自从驸马走后,她带着女儿寡居,四处云游,于京城便没了什么朋友,今儿又走的匆忙,只怕那些告别的话,宫人都还未给她送到。所以自然不指望有什么人来相送了,如此也不用在这里多等。
可即便如此,凰月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寞落的感觉。率先起身上了马车,回头见璃儿还站在亭里,便扬声催促。
璃儿久不见前方来人,到底有些失望,对于白云裳更是有些咬牙切齿,不过不要紧,待回了京城后,有的是机会收拾白云裳这个贱人。
马车很快便从这一处短亭离开,璃儿有些紧张起来,因为马儿吃了『药』,一会儿发起疯来,不知会怎么折腾,指不定带着自己跳崖的机率都有,所以一上马车就将自己裹得厚厚的,一会儿倘若真有个万一,直接跳下马车就好。
马车转过前面的松树林,这段官道一直很窄,而且每隔着二十丈远,就会有一个弯道,璃儿神经都快绑紧了,生怕马儿在这个时候发疯。
可这人怕什么,就会越来什么。只听一声不同以往的马儿嘶鸣声忽然长喝而起,然后便有人惊叫起来。
璃儿被这声音一下,慌『乱』之中掀起帘子,作势要跳下去,却发现自己的马屁好端端的,倒是前面她母亲凰月的马车,忽然飞快的与她拉开距离,很快消失在前面的拐弯处。
“倩儿!”璃儿大叫一声。
倩儿也懵了,她明明已经叮嘱好了那个小厮,岂料这马儿怎么喂错了?一面也顾不得听璃儿责备,一面加快脚步道:“奴婢上前去看看,小姐仔细些。”
她说着,声音也很快的转过弯儿,一下就没了声音,连带着前面那匹受了惊的马匹嘶鸣声也逐渐远去。
璃儿有些着急,连忙叫人赶紧快马加鞭,“追上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赶马的车夫有些担心,“小姐,这里弯道太多,若是执意加速的话,只怕不安全。”
璃儿一听,想起这一段路的连环弯道,到底是有些害怕起来,于是便也不在说什么。
话说凰月好端端的坐在车里,脑子里正回想起京城往事,马车忽然变得颠簸起来,坐在边缘上的那个小丫鬟差点被甩出马车外。还没等她尖叫声起,外头就传来车夫惊恐的声音:“公主,马儿不知为何忽然受惊了!”
马儿受惊……这对于凰月来说,就犹如恶梦一般,当年驸马就是因为马儿忽然受惊,然后才从马车里滚出来,惨死马蹄之下的。
那辆马车,她分明是给公孙家的遗孤准备的,可是哪里知晓,驸马会亲自送那个遗孤出城。
她脸『色』忽然变得灰白一片,颤抖着双唇,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事实上此刻她也无法开口,因为马车飞快的颠簸,加上这里的连环弯道,使得她整个人不断的砸在马车的车壁上,两眼冒着金星,等好不容易停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忽然马车一急刹,她整个人连带着马车里的丫鬟都一并摔了出去。
有人从马车里滚落下来,早已经没人扯住缰绳的马儿又吓了一跳,像是尾巴上被人点了鞭炮一般,一抬前蹄,拖着已经摇得快要散架的马车飞快的向前行驶去。
而这一次他没有拐弯,横冲直撞,直接进入树林里,顺着斜坡滚了下去。
凰月躺在地上,她的左腿上先是传来一阵剧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压了一般似的,然后就变得麻木起来,发鬓散『乱』,衣衫也站满了泥泞。她趴在地上,亲眼看着自己的一个丫鬟不知怎的,脚竟然绊到了马车上的缰绳,被那发狂的马儿拖拽着,在那泥泞之中,惨叫声和血污混杂着,一起随着马车滚下斜坡去,然后还没死透的身体砸在每一颗树杆和每一块石头上,都会传来撕心裂肺的恐怖惨叫声。
看着这一切,凰月的瞳孔不断的收缩,似乎也看到了当年驸马惨死时候的场景,一面惊恐的大喊大叫,一面拖着那没有了知觉的左腿从泥泞中挣扎起来。
那厢斜坡上的马儿似乎也折腾得差不多,全身伤痕,也是奄奄一息了。
倩儿赶来时,也吓了一跳,她不是没有见过惊马,但是从未见过这般恐怖,当即连忙过去扶凰月。
而这时,凰月听到耳边传来一阵的马蹄声,显然不可能是自己这匹马儿的。她艰难的转过身,模模糊糊中,果然看见了女儿的马车追来。
见着璃儿没事,总算松了一口气,人却再也支持不下去,软软的倒了下去。
璃儿被远处那个满是泥泞的疯『妇』吓到了,但是那人身上的衣裳告诉她,那是她的母亲。她害怕极了,顾不得马车向前就急急叫停,急忙下车跑了过去。
凰月想是真的被吓到了,劫后余生后看女儿活着,又一个惊喜,使得她短暂的失去了呼吸,但意识却是在的,可惜她没有办法开口,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只是清楚的听到耳边传来女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璃儿也顾不得满地的稀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娘,您怎么了,您快醒一醒啊?娘……”
她哭喊声中,不断的摇着凰月被摔得七零八碎的身体。
凰月明显感觉不适,可是却无法挣扎,更别说是开口提醒女儿别摇自己。
倩儿满脸的惊恐,因为她知道这惊马是怎么回事。尤其是看到璃儿大喊大叫半响,凰月依旧没任何反应,便伸手凑到她的鼻前,顿时满脸大骇,“小姐……公主……公主她……”
璃儿虽说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但也看到了倩儿的动作,所以自然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自己却不信,硬是伸手凑了过去。
她的双手一直发着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心虚,直至凑到凰月的鼻前,果真没有感受到半点呼吸,顿时吓傻了,扶着凰月的手忽然松开,整个人像是五雷轰顶一般,呆傻的坐在稀泥上。
如今公主已经死了,若是深究查起来,她只怕是难脱干系,璃儿倒好,太后宠爱着她,一定不会相信是她让自己下『药』的。虽然『药』下的不是公主的这匹马,可事实已如此,到时候谁会相信自己?
于是她不得不担心,也顾不得此刻公主的尸身还在稀泥里躺着,直接朝璃儿小声提醒道:“小姐,快想想法子吧?此事若是叫人知晓,只怕……”
她这一提醒,璃儿满是心惊,瞬间也恢复过来。只是到底年纪小,满脸的慌『乱』,一面看看前面卡在下面斜坡『乱』石堆上的马,一面回头看自己身后的马车,一时竟然拿不定主意。但抬头看着倩儿同样没有主意的眼睛,一时便狠心下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里晓得那白月九没有依约前来,她若是来了,指不定我们就不会这么快启程,马儿也不会刚好在这断路发疯。”
她说着,言语间都将这些过错推到白月九的身上来,一面又恨恨的瞪着倩儿:“你是不是故意的?不是说给我那匹下『药』么?”怎么会到母亲这匹马身上来?
倩儿也满脸不解,如今只能说是那个小厮糊涂,喂错了马匹。正在这时,只听璃儿声音狠厉道:“想办法趁『乱』将那小厮杀了,若是留下什么证据,咱们俩谁也别想活。”
听到这话,倩儿立即起身。
本来随行就不多,如今凰月马车上的丫鬟甩出去的甩出去,死的死,如今便只剩下璃儿身边的那几个人,和后面一辆带着行礼的马车以及上面的几个仆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