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宫女被她的声音和这话吓到,一时到愣住了,小姐自来不是同这琉璃最为亲密么?如今琉璃出了事情,她怎么都不难过……
而庄澈并未离开安阳宫,而是到了左面的寝殿。
外头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凰月长公主怎么可能没起来?所以他到左殿的时候,凰月已经起来,正好在隔壁的小厅中,见着他这个时辰过来,颇为意外:“老六怎么这个时辰过来姑姑这里?”一面说着,朝外头探了探,想是也听到了些许的风声,于是挑眉问道:“你不去掖庭那边看看么?”
庄六信步走入厅中,直径坐下身来,目中无任何情绪波澜,越发让凰月看不透,心里不由得猜测,莫不是外面的人传的话是假的?如果当真是白月九出了事,老六怎么还在自己这里?
不对,凰月公主意识到什么,老六来自己这里,莫不是此事与她这安阳宫有什么关系?于是不禁担心起来,也顾不得身份,直接起身朝庄澈问道:“是不是璃儿?”这事,莫不是与璃儿有什么关系。
庄澈见她既然已经猜到,方道:“既然姑姑已经知道,那么接下来姑姑打算如何处理?”他的语调平静得有些可怕,那波澜平静的目光更是叫人有些心底发慌。
凰月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怒意,她虽然不喜欢白月九跟老六在一起,可也没有到使这种下作手段的必要。但好好的璃儿怎么会?她了解庄澈,所以心里有些替璃儿担心,满脸歉意的朝庄澈看去:“澈儿,璃儿还是个孩子……必然是身边那些宫女教唆……”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却被庄澈一声冷哼打断:“坏人何时分大小了?还是个孩子又如何?”他说到此,话锋忽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就连那双看似毫无波澜的眸光,似也带着让人胆寒的冷意一般,只听他说道:“当年,公孙家被灭族之时,又有谁想到那些还在襁褓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庄澈忽然提起公孙家,所以凰月神『色』里忽然出现几丝慌张,身子不知觉的朝后一个跄踉,跌坐在椅子上。不过很快就恢复过平静来,“仲夏之夜,晚上多的是雷霆暴雨,这宫里只怕也不安宁,姑姑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之处才好。”
庄澈说着,倏然起身来,夜风从门角卷进来,将他雪白的衣袍带起,猎猎飞扬。
凰月坐在那里,却是满脸苍白,神情有些呆滞。而此刻她脑子里不断回放的,却是公孙家当年被灭族的情景,那襁褓里的婴孩,还没满月……就被扔到暗河里。
暗河一直延升到城外的河流中,而在京都的这段暗河下,居住的便是肥硕的老鼠蟑螂,活物不可能在暗河里待上半个时辰,不被淹死,也会被这些东西啃噬得干干净净。
她不敢去回忆,可是脑子里不断的回放出那个画面,那时候还年轻的她,盛气凌人,娇纵跋扈,皇兄下令灭杀公孙家,就数她最高兴,偷偷的换了禁卫军的衣裳,一起跟着去抄家,将公孙家少夫人怀里的孩子一把扔进暗河之中。
这是恶梦,所以她不敢长留京城,总是担心那个孩子会来找自己,被河水泡得发胀的身体上,还挂着几只正在啃噬孩子身上肉的肥硕老鼠。
“啊!不要!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凰月忽然惨叫起来,双手抱着头,指甲几乎已经『插』进头皮里,身子从柔软华贵的椅子上滑下来,跌坐在地毯上。
她的声音很快将外面的宫婢吸引进来,一个个见此都无比惊慌失措,连忙将她扶着,又捧来了她惯喝的安神茶,凰月这才慢慢的恢复了些许的正常。
只是即便如此,她看着这宫里的每一处,都总会想起公孙家的人,于是她顾不得什么,立即朝身旁的宫婢吩咐道:“待天亮之后,让人去陛下跟太后那里告别。”一面又催促宫女收拾行礼。
凰月长公主自从驸马去世后,常常都会忽然变得神经兮兮的,比如此刻这个样子,所以大家见怪不怪,只觉得她实在是个可怜人,驸马当年怎会忍心离她而去,不过好在还有个璃儿小姐作陪。
宫里头此刻倒是十分热闹,连和安帝都被惊动了,不过好在皇后娘娘手脚快,将那个声称是宁侯的尚宫立即杀了,所以倒是让人没有查出什么来。可到底被闹了这么一回,怎能在安心休息?
同样的,此刻出了宫的白月九依旧没有办法休息,因为她的院子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进门就见子瑜虎视眈眈的瞪着绮羽。
绮羽换下了东夏的衣裳,一身作大秦女儿家的打扮,可分明是丫鬟的模样,她前儿还水嫩嫩的小脸上,不知为何竟然沧桑了许多,脸『色』更是大不如从前。
她神情有些呆滞,连子瑜几番言语都没将她激怒,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倒是有些惹人可怜。
白月九看到她这副模样,反而有些担心起来,难不成是她收到了月禹商什么不好的消息?因此连忙问:“你半夜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
其实绮羽是害怕白月九的,毕竟那日她犹如魔鬼一般召唤出那么多蝎子,如今想起她依旧心有余悸,可是她还有更害怕的事情。
此刻听到白月九的话,一脸恍惚后,倏然起身跑到白月九的面前来,竟是‘噗通’一声朝白月九跪下来,眼泪顿时就从那双妩媚的大眼中滚落出来,“我知道,你既然当初能救活熠儿母子,又能在边关解辽北太后的火蛊,那么你肯定也能解去我大哥身体中的情蛊,对不对?”
她一开口就噼里啪啦说这么多话,不过虽然有些『乱』,但好歹让人听出她今日是来求人的。
子瑜撇了撇嘴,朝着白月九提醒道:“师父,您别被她骗了,她哥哥不是旁人,是东夏的镇南王楚缜风,掌管着东夏十五万兵马呢,之前还同咱们大秦打过仗。”
这镇南王楚缜风白月九也略知晓一二,的确有几分将相之才,只是可惜英年早逝,连个子嗣都没有。不过让白月九意外的是,他竟然是绮羽的亲哥哥。
而就在之时,只听绮羽哭道:“可他也是熠儿的亲生父亲,你们那么疼爱熠儿,难道真的忍心看到他从小没有父亲么?”
此话一出,不止是子瑜愣住了,连白月九也是满脸诧异,甚至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
“禹商姐和我哥哥两情相悦,可是太妃的侄女心悦哥哥,求而不得,所以便给哥哥下了情蛊,让哥哥根本不能跟禹商姐在一起,可是我之前不知道,听信了他们的话,以为是禹商姐背弃了哥哥,却不知是因为哥哥中了情蛊,若是他们在一起,便是相互看到对方,都会让哥哥生不如死的。”绮羽哭着说道,可是其实一个太妃的侄女哪有这样的本事给堂堂镇南王下毒?还不是因为那太妃在皇上耳边说了什么,生怕镇南王拥兵自重什么的,所以便让镇南王喝下那碗可控制他的毒酒。只是没想到毒酒里的毒却叫那太妃的侄女儿给换成了情蛊。
但凡中了情蛊,除非有一方死了,这毒自然就解了。当年只怕月禹商也起了寻死的念头,可是没想到腹中已经怀了楚缜风的孩儿,所以这才远离东夏,来到大秦。
子瑜满脸的难以置信,哪怕绮羽说的这一切都十分附和逻辑。
绮羽只管跪在地上哭着,白月九这会儿才算是彻底反应过来,伸手将她扶着起身,示意她坐下来。“你让我先想一想。”
绮羽心里着急,她也是得了月禹商的书信,才知道她与哥哥之间为何会弄成这般模样,如今哥哥虽说没见到她,情蛊不会发作,可是没了她,哥哥却也是生不如死。但月禹商的信里说,若是这情蛊当真不用死其中一方就能解毒,那么这天下能的解毒之人,除了白月九之外,再无旁人。
绮羽是慌了,她不知白月九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月禹商既然已经说了,那么她便只能来求白月九,一面见白月九不语,生怕她还在因为自己去勾引六皇子之事生恼,于是连忙保证道:“那日你说的话,我真的放在心里了,再也没有进宫去见六皇子,更没有同他说一句话,我求求你,救救我哥哥。”说着,便又跪下身来。
白月九看了她一眼,让颂儿扶着她起身,好半天才道:“此事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只是现在中毒的人我一个都见不到,叫我如何能解?”可白月九心中实在好奇,既然月禹商如此信任自己,为何又要带熠儿偷偷的离开呢?还有她说的那些对不起又是什么意思?
目光一转,落到绮羽的身上来,直接问道:“那日,你同禹商姐说了什么?”
绮羽被她的目光一吓,哆嗦了一回,一副胆惊害怕的模样,“我……我没说什么,只是说她把哥哥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抬头一见白月九的目光还锁视着她,便又道:“我此番与使臣大人奉命来大秦,就是要『迷』『惑』大秦皇室,让大秦内『乱』之时,东夏趁机出兵。”
大秦刚同北辽打了仗,本该休生养息,所以个时候若是东夏攻进来的话,那么大秦又逢着内『乱』,只怕会被打个措手不及。
至于为何不去辽北呢?这不明摆着嘛,辽北那里寒冷荒凉,而且离东夏又远,东夏皇自然不可能舍近求远,何况东夏靠海,怎么能去那样天寒地冻的地方生存?只怕是难以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