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好几天,许慕宽上床睡觉的时候都会面对着这样的问题:
“你的床修好了吗?”
“没有。”
“……”
“你的床修好了没有?”
“没有”
“……”
“你不能换张新床么?”
“要俭省。”
“……”
到了第四天,慕容音忍无可忍,亲自盯着王府里的人给他换了新床,可到了晚上,男人还是准时出现在她房间。
“你怎么还来?!”慕容音咆哮着问他。
“三日养成一个习惯,不和你一起,我睡不着了。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房间,你如今住着,就算我今日不睡这,以后迟早也是要睡这儿的。”
他言辞凿凿得啵得啵乱放一通炮仗,慕容音气得抱起被子就要往前去,却被他再度拦腰抱住丢回床。
“不许跑,入了我宣平王府,当然是要睡我的床。”
“你不要脸!”
她的腰被握着,躲不开,便伸手去挠他的胳肢窝,却被他反手按住,挠了一通痒痒,好痒好痒,门外头值夜的丫鬟听了笑声,红着脸跑开。
“你把腰带还我!”
慕容音使劲伸手去够他手里抓着的腰带,腰带一被他抽走,衣裳顿时就空荡起来,若是从衣襟口往里望,说不定还能看见一片白生生的胸脯。
许慕宽却将她的腰带从左手换到右手,她生得娇小,而他本就生的高大,不管她如何奋力地去抢,却始终抢不到。
眼看她眸中带了一丝水意,许慕宽不敢再逗弄,将腰带还到她手里。
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许慕宽望着她,她眼眶里的泪水愈凝愈盛。
“今晚……我还是去外面睡……”
“你不留下来了?”
慕容音颇意外,也不想再挤眼泪骗他了。
“留下来,但是我……睡前面,桌子。你睡床。”
“为什么?”
他笑了笑:“抱着你睡固然好,可是我看得出,这几天你睡得不安稳。之所以留在此间不出去,是因为我出去了,怕王府里下人说你的闲话,说你留不住人。”
“你爱留不留呢,我一个人睡,反倒宽敞。”
慕容音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几天都一直想赶他走,可当他说要到前面去睡桌子的时候,心里竟然有些酸酸的。
这绝不是吃醋!
老娘一个人也能睡!
“那我就去了,”许慕宽笑了笑,扶着她躺下,而后真的抱着被子走了,听他在前头捣鼓了一阵,依约还是将被子给铺起来了吧。
想来桌子一定没有床好睡,虽然床很宽,也很柔软,但是慕容音又睡不着了。
………………
清风遐迩,天地间却散着寒意。这年春日,雍京一反常态的冷,方才还小小地下了一场夜雪,冻蔫了一树的桃花。
沈寻珠在南书房伺候着,皇帝在批折子,她便在一旁研墨熏香。
地上胡乱扔着一本奏折,沈寻珠不捡,慕容随也不问。
“皇上,要不还是让宋将军进来回话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您也总得让他说清楚不是?”
“有什么可说的?”慕容随如鹰的眼眸中寒芒一闪,几本奏折又飞到了地上,“他带着几百个人,却连几十个刺客都拦不住!”
“陛下息怒,”沈寻珠俯身将奏折拾起,“人虽是在关外丢的,可毕竟还没和迎亲的人接头,说来还是我们的不是。当务之急……恐怕不是找人,而是想法子应付氐族。”
“让宋修言进来。”慕容随终于还是平静了心绪,可宋修言进殿时,他的怒火又遏制不住地发作起来。
“宋大将军,在外头等了两个多时辰,身上冷了吧?可是朕告诉你,西境比这苦寒得多!”
“皇上息怒,臣有下情!”
宋修言几乎整个匍匐在了地上,生怕皇帝再劈头盖脸地扔下几本奏折来。
“你有什么下情?为何在奏折中不说!”
“臣当初实在不敢确信,反复回思了数日,才敢来向陛下禀报。”
“怎么回事?”慕容随的语气和缓了些,但看着宋修言还是气不打一处来。
“臣以为,当日在关外劫走小殿下的人,是……宣平王。”
沈寻珠斟茶的手顿时一颤,她本以为是慕容音自己使的金蝉脱壳之计,可宋修言却说,劫走她的……是无微不至照顾她的那个宣平王!
虽然在睿王府的时间不长,但是宣平王对慕容音的心意,沈寻珠看得很清楚。
说不在乎,她不信;说那份感情带了算计,她更不信!
为了慕容音,他自己都差些折戟大燕,分明就是爱得不能自拔,哪里来的利用?
只是想不到,听说她去和亲,第一个赶到她身边救她的人,竟然是宣平王!
“朕也猜到是他,”慕容随悠悠地往后靠了下去,跳动的烛影映着他的面目,显得极为阴鸷,“若不是他,便只能是音儿的障眼法了……”
“好了,你退下吧。这件事情……朕,自会裁决。”
“是。”
宋修言欲言又止地看了看皇帝,沈寻珠却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什么都不要说,退下去。
殿门被重新关紧,沈寻珠将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奏折一本本捡起来码放整齐,轻飘飘地问道:“那皇上……准备如何处置这件事情呢?”
慕容随头也不抬,仍在落笔:“她既然敢随着容成逃跑,自然便要承担后果。朕会给魏皇写一份国书,说明原委,让他缉拿郡主,解送回雍京。”
“皇上当真这样想?”
沈寻珠低头打量,却被慕容随撇脸躲过:“国家大事,她竟也敢胡闹,不杀她,实是便宜了她!”
“妾以为,不大妥。”
慕容随的面色瞬间一寒,几年了,这是沈寻珠第一次正面顶回他的话。
“怎么贵妃以为……朕的决断不妥?”
沈寻珠笑得从容:“皇上的决断,自然是圣明的。只是……臣妾想求一求皇上,莫不如……成全了郡主吧。”
沈寻珠跪了下去,抬头看帝王阴晴不定的脸:“臣妾身边有您,您是臣妾的依靠,是臣妾这辈子最在乎的人。可是郡主……她身边真的没有贴心的人了……”
“您和臣妾什么都有了……而她,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