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随面容微动,三年前的旧事再次被牵扯起,想到当初慕容音负气远走康州时的样子,那些画面,都还历历在目。
“你既说是小睿王给你的东西,那朕问你,她的人……现在何处?”
“她这一个多月来,都偷偷住在臣妾宫中!”朱惜华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揪住慕容随的袖口,“现在时辰还早,她定然不会起身。皇上……她化名为臣妾宫中一名叫缀玉的女官,又易了容,您让人去搜她,她一定还在!”
“安福?”
慕容随一声冷问,安福点点头便退了下去,朱惜华不安地看着安福远走的背影,皇帝一声声的质问,仿佛成了她一道道的催命符。
“皇上……臣妾好冤枉,”朱惜华哀恸地捧着胸口,泪盈盈地望着皇帝,“臣妾是您的结发妻子啊,臣妾是受了小睿王的骗,这才做下这糊涂事。”
“冤枉?”慕容随冷着脸坐回去,“安福回来之前,你没有资格说冤枉。因你一念之差,江昭仪……如今还不省人事地躺在内殿的床上!”
“江、江昭仪?”
朱惜华怔忪地回想着,嫉恨的同时,心中却还有些确幸,还好这第一块佛手酥不是进了皇上的口,否则现在,自己恐怕不会完好地再站在这里了。
“江昭仪可怜,若是皇上抓到小睿王,定要严惩她,还江昭仪一个公道。”
朱惜华咬死此事是慕容音所为,而她自己,不过是一个备受胁迫的可怜人罢了。
慕容随冷冷地凌了她一眼:“此事,你也别妄想摘干净。”
“臣妾自知做了错事,不敢乞求皇上原谅,可是……求您千万别牵连臣妾的家人,还有祁儿……说到底,他是您的骨血。”
朱惜华看皇帝并未打断她,涟涟清泪顿时又自眼眶中涌出:“臣妾生他那夜出了好多的血,他是臣妾第一个孩子,臣妾实在心疼……我这个做母亲的做了错事,可是孩子……却是无辜的啊……”
朱惜华刻意提到了她生产当夜的情形,当夜……她在正阳宫中受尽苦楚,可是皇帝……却在南书房中,受了朱云容的引诱。
她只盼着这一番话,能让皇帝稍稍内疚,或是心软一分。
不求能完全保住今日的尊荣,只盼着莫要落得太难堪的处境,至少……千万别把皇长子给牵连进去。
“你不必说祁儿,”慕容随眼神微微一动,“他是个懂事的孩子,只是可惜……竟会有你这样的母亲。当初祁儿搬离你身边,还是江昭仪求的情,她将心比心,你却如此阴毒。”
朱惜华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忿懑,曾几何时,皇帝眼中只有她一人,可是如今,他满口都是那个入宫不过两年的女人。
若不是自己两年前给了她在宫宴上出风头的机会,恐怕她现在还在哪个角落里,做着卑贱的事情……
何为祸起萧墙?这便是了……
“皇上说臣妾阴毒,可您又是否还记得,当初入宫时,您拉着臣妾的手,说臣妾温柔?”
“正是因为有了当初,你今日的所做作为,才更让朕感到失望!”
慕容随再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霍然起身:“你以为朕不知道你这两年在宫里做的那些事么?先是对付谢婕妤,后来又对付江昭仪!不过两年时间,你竟然变得如此善妒!”
“朕留你一丝颜面,不与你翻旧账,你倒是先数落起朕来了。这两年朕是冷落了你,可是何曾有一丝薄待你的地方?!”
“恐怕你在寂寥之时,还会感念一丝宁远侯吧?”
朱惜华怔怔地看着慕容随的面孔,在这张脸上,她再找不到一丝温情,原来他最深的芥蒂,还是在薛简身上。
当初他说,只要自己诱薛简上勾,那么过往的一切,便再不纠缠……
原来那些承诺,都不过是托辞罢了。
就算他坐拥整个天下,可心中还是容不下一丝丝感情上的玷污。
他的感情倒是干净了,可是自己的呢?
从最初的朱云容,到后来的谢芷瑶,再到如今的江梅萼……
他宫里来了一个又一个的新人,自己却不得不强忍着,将她们接纳进原本只属于两个人的世界中。
“皇上……”朱惜华喑哑地开口,“您所爱的,不过是您刻画的臣妾而已,您爱的是臣妾的大度,臣妾的温柔。您只想要臣妾一丝不苟地坐在那个位置上,可您何曾想过,臣妾愿不愿?”
“臣妾当初嫁入怀王府,一直都视您为依靠,从未想过今日,会有被这样质问的时候……您为何,这样狠心?”
慕容随深吸一口气,过往的那些,他不愿再提,薛简之事一直横亘在心,每每踏入正阳宫,他就会想起朱惜华曾经写下的那些缱绻的句子……
想起她也曾靠在薛简怀中……
“朕就算对你心存芥蒂,可从未起过要用人将你取代的心思,可是你……只因朕宠爱别的妃嫔,冷落了你一阵子,便在送给朕的膳食中下毒。到底是谁狠心?”
“臣妾是冤枉的!”
朱惜华凄厉地一声大喊,泪水再也忍不住,慕容随烦乱地背过身,不过半柱香时间,殿外,安福已经折返回来了。
“回禀皇上,正阳宫中一干人等皆在,并未发现一名叫缀玉的女官。”
“你说谎!”
朱惜华神情慌乱,牵扯出慕容音本是她最后的活路,慕容音一定跑不了的,只要抓到她,将一切脏水都泼到她头上……
说不定、说不定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她私离汛地本就是大罪一条了,只要抓到人,说什么都是要严惩的……
“皇上,她一定在,她不可能走的!昨夜、昨夜……她还将这瓶药粉给了臣妾,好端端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不见!”
“怎么回事?”
慕容随又看了眼安福,后者却仍旧平静地摇头:“启禀皇上,奴才查问了正阳宫中所有人,都说不认识那名叫缀玉的女官,也没人见过她。”
“奴才怕宫人们冤枉了皇后,又到正阳宫宫人们的居所去看了,小筑中确实没有人住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