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寻珠倒下去时,衣袂掀翻了桌上的食盒,邱静都尚未反应过来,沈寻珠便直挺挺地倒在了皇帝的身边。
“梅儿!”慕容随手忙脚乱地将沈寻珠抱起,又转头怒视着邱太医,“诊脉!”
邱太医颤抖着将手指搭在了沈寻珠的手腕上,又轻轻一探她的鼻息,沈寻珠倒下去才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她的脸色却在急速地灰败下去,呼吸声也渐渐微弱。
“这、这是中毒啊……”
“什么毒!”慕容随疑惑中,将眼神投在了被掀落在地的佛手酥上,“这是昭仪最后所食之物,朕……允你查验。可这东西……是皇后送来的,你可明白?”
东西是皇后所送,这里头的意味,很明显了。
“臣……遵旨……”
邱太医颤抖着手将其中一块佛手酥拾起,从药箱中取出工具,将一整块点心破开,先是轻轻一闻,随后又掰下一小块来,细细一嚼,顿时,邱太医的面色便愈发紧张起来。
“是……番木鳖!”
“番木鳖?”
慕容随阴郁地一问,邱太医立时便跪拜下去:“就是马钱子,此物有大毒,味道也苦,怪不得要藏在这佛手酥中。还好娘娘所食不多,尚能补救。”
“快去煎药,无论如何,一定要将昭仪给救过来!”
“是,是!”
邱太医一面开着药方,一面道:“皇上,中马钱子毒,一定要安置在幽暗的静室中,还请将昭仪娘娘安置到内殿,切忌强光吵闹,臣先去煎一剂生姜水给娘娘灌下,您切莫心急。”
慕容随懊丧地皱起眉,眼神又看向那碟佛手酥,若是沈寻珠没有嘴馋吃那一块,那么第一块佛手酥,理所应当地就会进入他的口中。
那么如今中了毒不省人事的,也就会是自己……
阴差阳错,沈寻珠却成了替死鬼。
慕容随的脸色难看得如一块寒铁般,朱惜华……她,竟有胆量,竟然在给自己的点心中下毒!
“来人,”慕容随冷淡地吩咐,“将皇后……带过来,再去搜她的寝殿,找一找……是不是果真藏有马钱子毒。”
桌案上,沈寻珠方才调的一盏云雾茶还冒着余温,可是她的人,却冰凉地好像再也醒不过来一般。
皇帝震怒,手底下人办事的速度自然更是极快,安福将朱惜华请到南书房时,他头上的细汗都还未来得及拭去。
朱惜华走得匆忙,太监们也是在皇后离宫之后才进去搜查,朱惜华瞧着皇帝并不和悦的面色,心中一阵疑惑,却也未多想。
反正皇帝用这种脸色面对她已经不是第一日了,用不着再诚惶诚恐……
那碟被掀落在地的佛手酥已经被宫人收拾好,此时又规整地放在了桌案上。
“皇后的糕点,朕瞧着喜欢,想想……与你也是许久未见了。”
朱惜华的脸上顿时漾起春风,须臾,却又浮现出一丝苦涩:“能让皇上喜欢,便是它的福气……”
“既然如此,朕赏你一块,”慕容随一指点心,“随意挑一块,你吃了吧。”
朱惜华的脸色顿时煞白,她亲自经手的点心,怎么可能不知道里头有什么?
“臣妾……臣妾宫里还有许多,皇上如此抬爱,臣妾惶恐不已!”
“皇后这是不肯吃了,”慕容随的语声忽而变得冰冷,“既然皇后都不肯入口的东西,为何……又要来送给朕?”
“臣妾不是……”
朱惜华怔怔地退了一步,想要辩驳,却瞥见皇帝的脸色,只好颤抖着手从碟中取了一块点心,这里头只是慢毒,只是吃一块自证清白而已,应该不会伤身……
朱惜华颤巍巍地要将点心往口中送去,却被慕容随一掌将佛手酥从她手中扇落在地。
“你还妄想一死了之?朕告诉你,仅是意欲弑君这一条,便足矣将你全族诛灭十回!”
“臣妾冤枉!”朱惜华猛地跪下去,“臣妾不知皇上所说到底是何意?这、这点心是臣妾亲手所做,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休想狡辩,”慕容随深深吸了口气,压抑下暴怒的情绪,“江昭仪还在内殿昏迷着,你若还有些许良知,便该自己承认。若是待会儿从你宫中搜到罪证,朕……绝不会对你网开一面!”
“臣妾的确不知,”朱惜华绝境之下,仍旧一口咬死,“定是有人知晓臣妾每日都会给您送点心,故意栽害臣妾!”
“请皇上细想,若是臣妾要在点心中下毒的话,为何这一个多月都平安无事,偏偏只是今日的点心出了问题,定、定然是中了别人的奸计!”
“皇上,奴才在皇后娘娘寝殿的枕头之下,发现了这个东西……”
安福尖细的声音传来,朱惜华面色惨白地回望过去,只见安福双手托着慕容音昨夜才给她的那只小瓷瓶,慎之又慎地交到了皇帝手中。
“邱静!”
慕容随一声断喝,邱太医疾步上前,细细查验了一番,一点头:“回禀陛下,此物……正是马钱子粉。”
“都退下。”
慕容随屏退左右,望着仍在懵懂之中的朱惜华:“皇后……你还有何可辩?”
朱惜华心中忽而像是被扎了一刀般痛,瞧着慕容随的神色,她忽而觉得陌生之极。
“臣妾冤枉,皇上……此物并非臣妾所有,这……这都是小睿王给臣妾的!她只说是什么曼陀罗粉,哪里来的马钱子,臣妾一概不知啊皇上!”
“胡扯!”慕容随一声暴喝,“小睿王好端端在南境,怎会给你这个东西?”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朱惜华眼珠飞快地转动着,“月前小睿王阴潜进宫找到臣妾,威胁臣妾,臣妾是死命不肯啊,可她却说……若是臣妾不肯帮她,她、她便要杀了祁儿!”
“臣妾这是不得已,昨夜……才接了她递过来的这瓶东西。”
“那你说说,她为何要你加害于朕?”
慕容随虽是百般不信,可朱惜华说得有声泪俱下,纵是再不信,也不得不听听。
“自然是为宁远侯报仇!”朱惜华哀恸地捂着胸口,“宁远侯造反伏诛,小睿王虽远走康州三年,可她心中……却一直记恨着皇上,她恨您杀了他的心上人,这才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