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音毫不客气地往薛简身上紧贴,深深嗅了一口,薛简不禁失笑,问道:“你在闻什么?”
“我在闻薛哥哥身上的香味……”
“哪有什么香味,”薛简揉了揉她的头发,慕容音却是一脸正经,“你乱我的心,我便觉得你身上好闻,若换了我不喜欢的男子,我定然觉得只有臭气。”
“傻姑娘……”
…………
慕容音真的一觉睡到了封州薛府,薛简将她护得好好的,一路秋风虽厉,他都用斗篷好好遮着她。
薛简轻轻唤了她几声,可慕容音都纹丝不动,睡得昏天黑地。直到薛简将她从马背上抱下来,她才偷偷睁开眼睛,“薛哥哥,其实你第一次叫我的时候,我就醒过来了。”
“你啊……”薛简讶然失笑,“淘气得紧。”
慕容音使劲撑一个懒腰,眨着眼问:“我今夜该住哪呢?”
薛简怔了怔,所幸他在封州的别院中房屋管够,若是没有足够的房间,他真的怕这位小郡主会再说出要和他挤挤这样的话来,赶紧道:“我马上吩咐下人收拾房间,三个屋子,应该够了吧?”
“不行!”薛简心中一惊,以为她真的要和自己挤一挤,正想着该如何婉拒,慕容音却嗔怪道,“春雪和阿灰尚未成亲,他们怎能同屋,至少要四个屋子才行。”
却是我庸人自扰了,还好,还好……
薛简轻轻舒出口气:“这好办,我吩咐下去就是了,你若有什么想要的,同下人说就是,你那几位朋友,也是一样。”
“知道,”慕容音本已转身去找小灰狼等人,却忽而回头,“薛哥哥,周无厌如何处置?你不会要交给刺史府吧?”
“自然是先关起来,等到朝中来人,再交给巡查官员。”
慕容音满意地点点头,下人们很快收拾出三座小院,小灰狼虽迫不及待地想同春雪住到一起,最后却遭了春雪的白眼,还换来厉鹞一顿讥笑。
慕容音到来的时候,厉鹞还在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盈歌!”小灰狼眼睛一亮,一步就纵到她面前,“你是不是有好消息?”
未到封州时,小灰狼便看慕容音和薛简两人叽叽咕咕地说些什么,自然猜想是关于夏家一事。
慕容音扬了扬头,满腔得意:“对啦!我就是来告诉你,素衣姑娘已经拿到周无厌的口供,只等朝中官员以来,我们连人带供状交出去,你就等着看夏家集体抹脖子的好戏吧!”
“太好了!”小灰狼眼中迸出熠熠晴芒,他和老头子虚以委蛇二十多年,大仇终于即将得报,他看向慕容音的眼神,顿时充满敬意。
“盈歌,我……”小灰狼的谢字还未说出口,便被慕容音截口打断。
“千万别说谢字,”慕容音发自真心地望着他,“咱们不是拜把子的兄弟么,我这个三弟替大哥做事,天经地义的。”
小灰狼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得对!反正我也还不清你的人情,要欠就欠个够吧!”
“你什么时候欠我了,”慕容音在他肩头点了两下,“你还救过我的命呢,要是当夜你不出手把我从夏家手中救下,我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要在阴沟里翻船。我们两个呀,互不相欠!”
小灰狼心里涌过一股暖流,慕容音随手帮他的这个忙,乃是他们叔侄奋斗二十多年都未能完成的……
“是是是,”小灰狼忽而贼兮兮地瞟瞟两旁,凑近她耳边,悄声道,“盈歌,其实你不信薛,对吧?”
“我……!”慕容音像是遭雷劈了般,惊跳起来,赶紧转头看看,也悄声凑近小灰狼耳边,轻而急促道,“你怎么知道!”
小灰狼得意地扬了扬眉,眼睛笑成了眯眯眼,“还不是你自己没藏好,你一直叫你那薛哥哥,口口声声,腻死人了……所以你要是姓薛的话,你那薛哥哥怎么可能是情郎呢?”
“我、我……”慕容音一张脸简直红到耳根,“不姓薛就不姓薛嘛,姓薛有什么了不起!不过……你要不要猜猜我姓什么?”
小灰狼想了想,忽而拉过她的手,慕容音手掌朝天,小灰狼食指作笔,刚刚写了个起笔,慕容音就又跳起来:“你怎么知道!”
“猜的……”
“什么时候!”
“就今天……”
慕容音定了定神,没有立刻接话,心里不住问自己:“难道我就那么失败?薛哥哥一来,就藏不住马脚了?难道薛简真的把我迷得颠三倒四?”
“诶,”小灰狼戳了戳她的手臂,“我猜出来了,以后还能叫你盈歌么?”
“废话!”慕容音一双眼几乎要瞪出来,“我们是拜把子的兄弟,你可不能因为我姓这个就疏远我,看不起我!”
小灰狼一脸呆滞,我的乖乖,这叫什么话,谁敢看不起皇族!听这姑奶奶的意思,倒像是姓了慕容是什么丢脸的事,她不以为荣,倒还反以为耻?
但听到她那句“拜把子的兄弟”,小灰狼又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本是江湖上的匪首,她却应该是九重宫阙里的凤凰,可际遇让他们碰到一起,她从未看不起他,反将他当作朋友。
如果不为这样的朋友自豪,他顾晖还混什么混?
小灰狼觉得,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简直可以吹一辈子!
确实,在小灰狼往后无比乐呵的人生中,只要一喝多酒,他就会揽过好兄弟的肩头,晕乎乎道,“来来来,我跟你说说当年我和睿王世子拜把子,还一起当水匪劫道的故事……”
…………
用了一个多月的假名被戳破,慕容音看起来有些怏怏的,想到从此以后不能再顶着“薛盈歌”的名头在小灰狼面前招摇撞骗,一时还有些惘然。
她扯扯小灰狼的袖口:“你会告诉厉鹞么?”
小灰狼贱兮兮地笑出声:“臭鹞子是个直肠子,我还是不说了,由得他去猜吧!”
慕容音也呵呵地笑出声来,厉鹞听到这两个奇怪的笑声,不明所以,从房中探出个头,又纳闷地陷入沉思。
…………
深夜,夜色冥冥。
慕容音独自坐在廊前石阶上,薛简仍在忙,况且如此深夜,她若还去缠着他,多少不大合适。
天上无月,星辉却结上她的罗裳,慕容音又掏出卓玄的那块玉牌,想到卓玄,她总是会不寒而栗。
这个人简直太可怕了,杜羡鱼与之相比,真的不堪一击。
可就是这个人,偏偏跑了,所谓那神秘的千衣楼之中,和卓玄一样的人还不知有多少。也不知其中有多少在大燕境内,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
“看来,我不得不给爹爹再去一封信了……”
慕容音没有心思多想,随便写了一段,又告诉睿王不必再为封州刺史一事烦忧,便将纸笺塞入竹筒,抱出那最后一支鸽子,目送鸽子带着她的信和愧疚飞往雍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