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上,雪夜大帝凭借以往的威望,与果决的魄力,极快的处理好了一切手尾,甚至有一些急迫粗糙的感觉。
这对于深明政治的雪夜大帝来说,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或许继位初期他也曾这样过,但是现在已经很少如此粗暴了。
可是,即便如此,甚至留下了些许祸患,但他仍旧不得不为之。
因为,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咳咳咳……咳……”
在雪络川的搀扶下,准备回往寝宫的血雪夜大帝,突然一阵咳嗽,殷红的血色从手绢中渗出,有种难言的心惊感。
只是雪夜却反应如常,手掌快速将手绢捏成一团,隐藏起那抹血迹。
“父亲!”
雪络川面色焦急,刚准备传令医师,却被雪夜大帝拦了下来。
雪夜若无其事的收起手绢,脚步依旧平缓,往寝宫中走去。
如果不是感受着那颤抖的手,雪络川或许会以为自己的父亲根本没事,但现在,他只能想象雪夜所承受的痛苦。
“冷静,不要声张,外面的事情有欧尼瑞特处理,一切等回到寝宫再说。”
雪夜的声音传入雪络川耳中,让他身形微微一僵,强忍住内心的伤感,尽量保持着面部表情。
好在一切并无意外发生,回到寝宫时,雪络川连忙帮他褪去华丽沉重的外衣,只见雪夜大帝的衣襟,已经是布满了汗渍。
最为关键的,是那位于胸口处,包扎得完好的布料上所渗透出的黑色血迹。
这是一种致命无解的毒素,还携带着某种力量,所造成的伤口!
“父皇,您的伤势更加恶化了,必须要传宫廷医师,不然……”
雪络川语气焦急,话语中带上了一股劝诫的意味,这种略显不敬的话语,已经不被他放在心上。
当初雪夜遇刺,自然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非自导自演。
因此落下的伤势也是无比严重,这是所有人都确认过得,根本做不得假,不然那些大臣贵族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正是因为伤势严重,雪夜大帝如今的苏醒,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在宫廷医师的特殊武魂与手段下,强行消耗着生命潜力,化作短时间内的燃烧,雪夜那苍白虚弱的脸色,充分说明了这个男人如今的状态。
雪夜冒着冷汗,靠躺在床上,浑身开始放松的舒了一口气。
这么简单的些许动作,就已经让他感受到吃力,往日身躯中好似用不完的活力,似乎也感受不到了。
如今,这个躯壳中,只有虚弱。
“不用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你就在这里,听我说完,记住我的话,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知道了么?”
雪夜大帝脸色严肃,强调着自己并非在开玩笑。
雪络川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缓缓点头,停下了动作不再言语。
雪夜身躯微微放松,目光看向前方的虚空,带上了回忆之色。
没多久,却又被身躯的疼痛所唤醒,眉头随之皱起。
“之前的事情,也没什么必要再讲,反正都已经失败,相比更进一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维持住帝国的的存在。”
“之前就对你说过,一旦帝国倾覆,皇室的地位将没有丝毫意义,现在家族有多么尊贵,到时候就有多么落魄。”
雪夜大帝声音平淡,却又带着些许感叹,好像丝毫没有将伤痛带过来。
或许是这段时间暂时脱离了局势,他得以旁观的视角,审视一切的发生,往日许多事情,在现在看来都无比的清晰。
“嗯,我知道。”
雪络川应了一声,声音中该带着一抹悲伤。
雪夜也没管这个,继续说道:“眼下我已经将雪星排除在外,或许未来还有些许祸患,但至少目前来说,翻不起什么风浪。”
“你若要继位,最大的对手,就是你的兄长雪清河,得到武魂殿支持,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你有什么胜过他的机会。”
雪夜声音带上了一丝波澜,但整体依旧平静。
就像是以旁人的角度,述说着注定的事实一般,即使提及了皇位之争,仍旧没有过多感情流露。
好像他并不在意兄弟之间的争夺,就仿佛曾经的自己一样。
雪络川抬起头,目光复杂的看向自己的父皇,不知该说些什么。
雪夜也一直看着他,默然无语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沉默良久,雪络川开口了:“兄长各方面都很出色,并且还有武魂殿支持,想来继任皇位,也是很好的选择吧。”
雪夜点了点头,瞥了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才继续说道:“确实如此,可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与武魂殿走得太近了。”
“之前他一直掩饰的很好,刻意保持着与武魂殿的距离,不断靠近七宝琉璃宗,直到最近想来我才发现,若论关系疏远,想来他还是站在武魂殿一边。”
雪络川低下了头没有说话,这些他已经知晓,真要论起来,最先发现这些问题的,反而是他。
雪夜之前一直没有将过多注意力,放在他们兄弟之间,因此有所失误也是很正常,但是他不一样。
只是,内心的某个猜测,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仅仅是因为证据问题,还有自身的情感,以及雪夜已经发现了问题,这个猜测是否说出来,作用都不大。
雪夜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着:“长此以往会发生什么,想来你应该是知晓,所以相比雪清河,我更想你来继位。”
“可惜,时不待我,现在我也没有能力推动这个事情了……”
微微一叹,像是在述说这对于过往的惋惜,让雪络川安静的倾听,不言不语。
“所以,以后该作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都要由你自己判断,你从小就聪慧,想来这些东西点透后,你能够处理。”
仿佛交代后事一般,雪夜仍旧带着吩咐般的上位者口吻,显得冷漠无比,没有过多的私情。
可是雪络川却知晓,这正是父皇不看好自己与皇兄争夺,才特意提醒,避免自己因为错误的估算了双方力量,最后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其中透露的,却是仅有的关心。
“父皇,我记住了,这些事情我知道该这么做,您不用担心……”
雪络川带着一丝颤音的说道,让雪夜轻轻的点了点头。
好像放下了最后的顾忌一般,他一声轻叹之后,最后对雪络川吩咐道:“你去邀请武魂圣殿的刺血长老,和太子雪清河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说完,雪夜闭上了眼睛,不再言语,只是这些话,就已经耗费了他些许力气。
雪络川长拜而下,随后站起身,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外走去。
武魂圣殿。
雪清河正与刺血长老相对而作,他们的桌前,放满了武魂殿打探而来的消息。
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之前那场影响深远的朝会。
这些天,安全起见,雪清河一直都在武魂圣殿,毕竟皇宫之中并非他的主场。
“长老,具体情况究竟如何?”
看着沉思中的刺血,雪清河按耐不住性子,直接提问了。
往常面对这种事情,需要由他进行思考,并做出自己的判断,但是在武魂圣殿,他显然不想去做这些事。
刺血被打断了思考,却没有半分恼意,反而慈祥的笑了笑,为他解答着当前形势。
“雪星亲王,恐怕是不得翻身了,城内的贵族与大臣,也会被压制一段时间,只是看雪夜这模样,似乎想传位给雪络川。”
说道这里,刺血忍不住皱眉,摩擦着自己的下巴。
雪络川,他是知晓的,可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少年,一旦雪夜真的下定决心,还颇有几分麻烦。
不过,也只能是这样罢了。
“雪络川?看来老家伙还是对我产生了怀疑,他也不是那么老糊涂嘛。”
“可惜,现在已经为时已晚,武魂殿大势已成,就算发现了问题,皇室能拿什么来反对?”
雪清河微微一愣,随后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比自信的说道。
他的自信也是有着原因的,前些天昊天宗已经传来了消息,这个武魂殿多年以来最大的顽固分子,终于是低下了头,愿意俯首称臣。
失去了昊天宗这个不可或缺的力量,皇室究竟还有没有底气拒绝武魂殿,都还是一个问题。
“说的也是,昊天宗都要低头,更别说雪夜了,不过青阳还真是超乎我的想象,居然只身一人,就压得整个宗门抬不起头。”
“这份力量与魄力,真是……看来我们果然老了啊。”
刺血摇头失笑,感叹着世事离奇。
几年前昊天宗只凭唐昊一人,就让武魂殿为之色变,现在武魂殿同样是一人,却压得昊天宗不得不低头。
变化之快,让他都有种难以接受的感觉。
“是啊,青阳这样做,为我减轻了不少麻烦,如果雪夜真的不识好歹,武魂殿会让他认清现实。”
雪清河目光似有异彩闪过,他内心暗自高兴,却也矜持着说道。
只是,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带着疑惑的开口问道:
“那天行刺雪夜的人,究竟是谁派出去的?”
话音落下,刺血也是陷入沉思,让雪清河愈发疑惑。
这一点非常可疑,打乱了武魂殿一直以来的计划,而且由于严格保密,直到现在雪清河都没有从帝国那边获取消息。
或者说帝国也不清楚。
可是,刺血长老面对这个问题也为之皱眉,雪清河明白了,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回答的简单问题。
“根据天斗帝国刚刚公布的罪证,表面上来看,是雪星亲王以及部分贵族,但是真的凶手,仍然不曾知晓。”
雪清河皱眉,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人满意,以武魂殿的庞大势力,如此大事居然一时间也无法查清?
只是现在不是关注这一点的时候,怎么将天斗帝国握在手中,才是最应该关心的事情。
这个事件中透露出来未知的秘密,也只有等待之后探寻了。
此时,门外敲击声响起,争得同意后,涟月面带歉意的走了进来。
随后用清脆的声音道:“殿下,长老,雪夜大帝派出使者,邀请两位前往皇宫,商议皇位传承之事。”
刺血惊讶的抬起头,下意识看向涟月,而雪清河也是没有收住声,诧异的将心中的所想说了出来:“难道雪夜撑不住了?”
下一刻,在涟月尴尬不知所措的神情中,两人回过神来。
雪清河这种话显然不是能随便说的,儿子这样说自己的父亲,确实是让人不知如何表现……
好在这里是武魂圣殿。
刺血和蔼的笑了笑,然后示意涟月退下,之后他和雪清河对视一眼,两人脸色都认真了一些。
“看来雪夜并非痊愈,只是用了某种未知方法,来强行压下身体的伤势,而且代价恐怕也是不小。”
“之前我就奇怪,我们武魂殿都觉得难办的问题,天斗帝国是怎么解决的?”
“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刺血如此点评着。
作为与两大帝国并立的势力,武魂殿对于天斗的情况,多少有个大概了解,如今只是知道了关键信息,就能够将一切推测出来。
雪清河此时却没有关注这些,他沉思了一会儿,思考着对方派人来传话的目的。
过了片刻,他想到了什么神色微松,笑道:“看来我们的陛下还是认清了现实,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想来也是,这些年我在他那里学到的,全都是政治上的妥协,拼死一搏,料想他也做不出来。”
刺血思考了一会儿,发现确实如此,神色也轻松了一些。
既然雪夜想将他们请去皇宫商谈,就说明他彻底放弃了强硬册封雪络川的打算,这种妥协的态度,对双方而言也算是件好事。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雪清河点点头,神情中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隐藏伪装了这么多年,终于要迎来最后的结果,即使是他也无法保持平静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