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内的布局非常简单,左右两排装着药材的大药柜,药柜前是一个柜台,里面各站着一个帮忙抓药的学徒。
在两侧的柜台前面,各有一个负责给患者看病的大夫。左边那位比较年轻,相貌英俊,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笑容和煦,跟对面那个表情似乎在说‘你这个病一点都不好治’的老头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同时,那个年轻大夫所接待的患者,也大多数都是妇人,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正对着药堂前门的是一扇屏风,前面都是木头椅子,上面坐满了排队来看病的患者。
姜赟瞧这帮人里面有不少病的不轻,几个小姑娘凑在一起,面红耳赤的对那个年轻大夫指指点点。
药堂里面负责招呼患者的伙计,看到这俩人是骑马来的,以为是贵客,就凑上来问道:“两位是来看病,还是来抓药?”
“我来找人。”姜赟回答道。
“您找谁?”
“闻人大夫。”
他这么一说,左边那位年轻大夫就看了他一眼。
姜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扭头望去,送了个笑容,那人却又把头转回到患者身上了。
“哦,您找闻人大夫,那请您随我来。”伙计说着,就领着姜赟朝后院走去。
绕过屏风,穿过前堂,姜赟就看到一帮人在后院里面晒太阳。中间的凉亭里头还有人在下棋,边上都是指指点点的看客。
“这边走。”伙计朝姜赟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姜赟跟上去,伙计就带着姜赟来到了一间偏房门口。
“闻人大夫,有人找你。”
“谁啊?”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姜赟说道:“是我,我来找你上药了。”
“那你等一下。”
闻人妙回了一句,也没有过来开门。
伙计就对姜赟解释道:“兴许是有病人,您慢慢等,小人先回去了。”
“多谢。”姜赟也不吝啬,拿出一粒碎银子放到了他手里。
伙计接过之后喜笑颜开,对着姜赟连连道谢后,便回去了前堂。
姜赟和李从义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门忽然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妇人,对着闻人妙道了声谢,随后便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你在这儿,是专给女子看病的?”姜赟笑着问道。
“不是。”闻人妙摇了摇头:“我们学医的眼中不分男女,不论男女在我们眼里都是病人。谁去看都一样,她说她儿子跟人打架被打成了内伤,来找我抓药的。”
“打架打成内伤?”姜赟若有所思的问道。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只管给她拿药。”闻人妙说完,让到一旁,冲着姜赟扬了扬头:“进来吧。”
姜赟也没多想,就跟着走了进去。把李从义留在门外,屋门又一次关了起来。
进屋之后,姜赟看着屋内的环境有些咋舌。
这里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前堂啊,除了靠门的这一边之外,剩下三面的墙壁前都是药柜。
就中间有一张床,靠窗的位置有张放满了书籍和杂物的桌子,桌子前后两侧有两张椅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这张床干嘛的?”姜赟好奇的问道
“我在这里睡觉啊。”闻人妙理所当然的道。
“在这儿睡?”姜赟愣了一下:“两边也没个东西挡着,你睡觉翻身不得掉床底下啊?”
“我睡觉老实的很。”闻人妙看着姜赟:“不过,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话说回来,咱们俩打的赌,看来是你输了。”
“我认输。”姜赟很干脆的说道:“虽然我很好奇那块玉牌背后的秘密,但比起那个秘密来说,肯定是小命更重要。”
姜赟说着,就把手里提着的食盒举了起来:“昨天跟你打赌,是我唐突了。为表歉意,我特地买了些你可能爱吃的点心作为赔礼。”
闻人妙笑了笑:“你还真是有心了。”
“跟你的救命之恩相比,这点东西微不足道。”姜赟也笑着回答道。
“昨天给你那瓶金疮药,效果如何?”闻人妙接过装着点心的食盒,想放在桌子上,但桌子上东西又太多,她不知道放在哪儿,最后还是放在了地上。
随后,她就抬起头看着姜赟问道。
“效果很好。”姜赟佩服的道:“你看我今天就能满地跑了,一点问题都没有。”
“用了之后,有没有什么感觉?”闻人妙又追问道。
“痒!”提起这个,姜赟就打了个冷颤,似乎一想起来,身上那些地方就又开始发痒了:“特别的痒,痒的我想死!”
“……”闻人妙赶忙从桌上的一团乱麻中找出纸笔,记了下来。
姜赟看着她的动作,有些奇怪。还没等他询问,闻人妙就又问道:“那你没挠吧?”
“……没啊,那什么……”
“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感觉?”
“没有,我问你……”
“不对啊……”闻人妙咬着毛笔尾部,蹙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不可能光是痒啊……”
“我冒昧的问一句。”姜赟舔了舔嘴唇:“你那瓶金疮药,不会也是才开发出来,拿我做的试验吧?”
“怎么可……”闻人妙才想着敷衍过去,但姜赟瞪着眼睛看她,她不禁有些心虚。最后还是垂下头去,小声说道:“总有人要牺牲一下的嘛……”
姜赟哭笑不得的道:“牺牲一下倒是没什么,我其实也没太大的意见。
主要是再有这种情况,你跟我说一声,也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
闻人妙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这么说,你愿意给我当做试药对象了?”
“其实我有点奇怪,你这里的病人这么多,你为什么不找他们试呢?”
“人家好歹也是交了钱的。”闻人妙眨了眨眼:“严前辈说不能拿他们做试验,万一出了问题,会毁掉药院的名声。
而且来这里治病的人,都是图一个快点治好,好叫他们能接着回去干活。
而我要是弄出新药方来,光是观察情况至少也得半个月,一个月的,别人没这时间在这里耽误。”
姜赟这才恍然大悟。
昨天就听闻人妙说,她的药,全都是烈性药。一剂下去,药到病除,就是副作用有点严重。
但是,对于一般的老百姓来说,寻常药方一喝就要喝上好几个月,而且严重一点的疾病,甚至会影响行动。
老百姓们为了生计,一年到头没有一天敢休息一下的,和那些游手好闲的贵人不同,他们没法让疾病耽误自己,也不敢。
所以这家药堂开在这种地方,还会人满为患。
毕竟跟那些耽误的时间和浪费的金钱相比,一点副作用,那简直微不足道。
就算再痛苦,只要能保住命,那就不成问题。
姜赟有些感慨,现在很多大夫开药都是怎么贵怎么开。宫里的御医这么开就算了,太医院里缺什么都不会缺名贵的药材。
但是宫外那些大夫,甭管对象是谁,都是按照一个方子。
有的方子吃一天两天,还能吃得起,吃三个月,吃半年,就活活把钱吃空了,把家吃垮了。
而像闻人妙这样的医生,实在是让人肃然起敬啊。
“你一直都在研究你昨天说的那种烈性药么?”姜赟轻声问道。
“嗯。”闻人妙点了点头,情绪似乎突然间低落了下来。之后她也没吭声,姜赟就知道,自己好像是无意间提到了她的伤心事了。
“抱歉。”姜赟挠了挠头:“我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跟你没关系。”闻人妙摇着头说道:“不说这个了,快点上药吧,一会儿说不定还有别人要来看病呢。”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