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姜赟看着地上那块盖着父亲尸体的黑布,喃喃自语。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机械般的重复着说道:“为什么……怎么会这样……父亲他,他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怎么会这样……”
一边说着,姜赟一边脚步踉跄的走到了黑布边上。
这几步路,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快到黑布旁时,他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颤抖的手,伸向黑布的顶端。
“别……”皇后泣不成声,想要制止姜赟,但为时已晚。
姜赟咬着牙,猛地将黑布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男人的尸体。
男人的长相跟他有着几分的相似,只不过在男人的嘴旁留着一圈胡子,他的脸上也是满是苍白之色,眉心处有一根手指粗细的小孔,在他的太阳穴附近同样也有一个小孔。
姜赟看到男人伤口的那一瞬间,顿时觉得眼前一黑。但他用力一咬舌尖,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是真的……自己的父亲……死了。
姜赟与父亲之间的关系,远比常人想象的要好得多。
在姜赟的眼中,父亲是一个英明伟大的皇帝,同时也是一个慈爱幽默的父亲。
小时候他曾带着姜赟骑马,给姜赟讲故事。回忆之中的他,在自己面前少有摆架子一般的威严,更多的像是一个大朋友一样……
他是如此的深爱且敬仰着自己的父亲,然而这个人却死了。
而且从伤口上来看,这是一场谋杀。
很难形容姜赟现在的心情。
痛苦、绝望、悲伤、难过……觉得这一切很荒唐,就像是一场噩梦一般。
但更多的,还是对杀人凶手的愤怒。
一股无名之火从姜赟的丹田升起,流淌向他的四肢百骸,让他想要彻底的宣泄一番。但这个时候的姜赟,却异常的冷静。
他把那块黑布缓缓的盖到父亲的身上,缓缓站起身来。扶着泣不成声的母亲走到床边,搂着母亲的肩膀,轻声问道:“谁做的?”
皇后摇着头,手中用来擦拭眼泪的手帕,像是刚从水盆里捞出来的一样。
“不知道……”
姜赟用鼻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无论是眉心,还是太阳穴上的那一箭,都足以致命。按理来说,一箭就已经足够了。
但是那个人……那个畜生……他竟然又补了一箭……
如果这不是仇杀……就是那个畜生在……在……在虐杀父皇……”
“啊……”皇后颤抖着痛哭出声,她那张娟秀的面孔,已经因为悲伤而扭曲的不见往日雍容风姿。
察觉到母亲的身体颤抖的厉害,姜赟能做的也只有紧紧的搂住母亲,用自己的怀抱,作为母亲此时的依靠。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赟就这样搂着母亲,看着被黑布笼罩的尸体。
他的双眼的眼白血红一片,或许是因为悲痛,也或许是因为内心滔天的恨意。
皇后终于平静了下来,但她的脸色却非常苍白。
“我叫了你义父过来……”皇后躺在姜赟的腿上,目光空洞,声音虚弱的说道:“接下来要怎么做,还要你跟你义父商量一下。”
姜赟默默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寝宫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姜赟拍拍母亲的肩膀,皇后便坐起身来。随后他走到寝宫大门口,将门打开一个缝隙,从门缝中向外观瞧。
两个骑着马的男子,将马交给了寝宫前月亮门口站岗的健硕宫女。
两个男子,一个比较年轻,相貌清秀,个头也很高。另一个身材稍微矮了些,还有点微胖,看上去也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
两个人一前一后,表情都十分疑惑。
想来他们也不知道,皇后如此急切的召他们进宫是要做什么。
待两人行至寝宫大门前,姜赟便已经一把拉开了大门。
“赟儿?你也在?”中年男子惊讶的看着姜赟说道。
倒是那个年轻人,很熟络的跟姜赟点了点头:“阿赟。”
“进来说话。”姜赟让开一条路,等二人进来之后,便反手将寝宫的大门关上。
两人与姜赟一样,一进来就注意到了阴影下的那块黑布。
只不过他们俩没急着询问,而是走到了皇后身旁。
年轻人单膝跪地道:“孩儿拜见母后。”
中年男子也拱了拱手道:“嫂子,别来无恙。”
“我有恙的很。”皇后幽幽道。
“怎么回事?”联想起刚刚那块黑布罩着的人形物体,中年男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年轻人也是一头雾水的站起来,探询的目光望向姜赟。
姜赟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睁开眼,走到那块黑布旁。蹲下身子,动作轻柔的掀起那块黑布的顶端。
年轻人与中年男子定睛一瞧,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
“义父,你没看错。”姜赟伤心的说道:“这是……我爹。”
“……”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所有人都沉浸在伤感的情绪之中。
不过在场众人,除了皇后之外,都是比较现实的人。他们都知道,人死不能复生,而生者能做的,并不仅仅只是沉湎于悲伤之中。
“凶手的身份尚且没弄清楚,想要找到凶手,至少要先找到凶器……或者说那根箭才行……”姜赟坐在一张椅子上,目光冷峻,缓缓说道。
“你是说这个吗?”皇后从床头拿出一块布包,打开之后,里面竟是两根手掌长短,手指粗细的箭矢。
看到那两根箭矢的瞬间,另外三人的瞳孔都忍不住缩了一瞬。
“这是鸾凤弩用的箭。”年轻人吸着凉气说道。
“而鸾凤弩……是大内才会配发的兵器……”中年男子的眉毛都快皱成一团了:“嫂子,大哥他是在什么地方遇害的?”
“内城。”皇后声音平淡的说道:“一个娼妇的门前。”
“……”中年男子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问道:“他……他去那里做什么……”
“你问我?!”皇后忽然变得歇斯底里起来,她猛的站起身,张牙舞爪的扑向中年男子:“陈贤!你敢问我?!”
“冷静点!母后!”年轻人赶紧站起身来拉住皇后,姜赟则是震惊的手足无措。
紧接着,就听到皇后咬牙切齿的说道:“你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收你的儿子陈定心做他的义子,让你做他孩子的义父,甚至还力排众议,让你做整个晋国唯一的异姓王!还是与国同休!
陈贤,他深更半夜死在一个娼妇门前,你竟然问我他去那里做什么?!
他去做什么?你这个混账难道不该比我更早知道吗?!”
“我不……”
“这件事他会不告诉你?!”皇后粗暴的打断了陈贤的辩解:“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么?!”
陈贤捂着脸,叹了口气,有些抓狂的说道:“好吧……我承认,我是知道一些,但是我并不知道那是一个娼妇好么!
他对我说,那就是个普通的女子,他打算过段时间再告诉你……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
“陈贤!你可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啊!”皇后咬着后槽牙,满脸的怨愤:“那你要不要告诉我,为什么他要瞒着我在外面去找一个娼妇!难道我拦着他收后宫了么?你知道我的,可为什么你也要瞒着我?”
此话一出,陈定心和姜赟都把目光投向了陈贤。
陈贤揉着额头,头疼的道:“我也不想,可是……可是那个女人……怀孕了……”
只听得皇后倒抽一口凉气,紧接着就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一般,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母后!”
“母后!”
“嫂子!”
剩下三人顿时慌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