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宝呢?”他望向惬意地躺在太师椅上的张天师。
“乖徒弟,水烧好了?”张天师睁开一只眼睛,打量着张大宝被煤烟熏得黢黑的一张脸。
“嗯!干宝呢?让她来泡吧!”这间小屋总共就巴掌大,一眼就看全了,张大宝却依旧不死心地用眼神在屋内来回寻找。
“回去了呀!”张天师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得嘞,贫道我也该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澡了。”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这热水是我给干宝准备的,怎么能让你用呢?”
听到这话,张天师一巴掌又拍了上去:“你傻呀?那丫头心口上有那么深的一道伤口,怎么能泡热水澡?”
张大宝一下蒙了,“是师傅你说的,千年寒冰的寒毒危及她的性命,要用热水逼出来。”
“为何何曾说过?你仔细想想?”张天师甩下这句话,就钻进了浴室,泡热水澡了。
浴室里热气升腾,满满一大木桶热水,上面还漂浮着玫瑰花瓣。看到这一幕,张天师迫不及待地跳进木桶,扑腾着水,闻着玫瑰花的香味,幸福地想要尖叫。
而张大宝还傻傻地站在原地,挠着头,回想着他和师傅的对话,时不时地自言自语一句:“好像师傅真的没说过要用热水澡来逼出寒气。”“不对,师傅明明说了。”
………………
避开自己心仪干宝的那一段,张大宝几乎把他们师徒二人和干宝相处的细枝末节完全给苏倩怡叙述了一遍。
此刻,他跟着苏倩怡驾云飘在十万里的高空,打小便恐高的他紧紧搂着苏倩怡的腰,勒得苏倩怡几乎喘不过气。饶是如此,他还在纠结热水澡的问题,并且诚恳地望着苏倩怡:“你说,师傅他到底有没有说干宝得泡个热水澡才能逼走体内的寒气这种话呢?”
苏倩怡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掰了掰绕在自己腰间的手。
恰好对面飘来一朵云彩,张大宝一紧张,不仅没松手,反而忽地把脸埋在了苏倩怡的颈窝处:“要撞上了,啊~啊~”
“这期间,干宝到底毒发几次?”苏倩怡推不开张大宝,便由他去了,但干宝开心放血的那一幕,他虽未亲眼看到,却一直浮现在脑海中。
张大宝趴在苏倩怡怀中,将三根手指戳到苏倩怡的鼻孔处,闷闷地说:“三次。”
苏倩怡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云海,脸上闪过一抹痛色,“三次,三次,她该有多疼?”
“你说什么?”张大宝终于从苏倩怡颈窝里抬起了头。
“为何毒发如此频繁?”出口是这句话,但苏倩怡心里真正想说的是:她对孟少秋就如此用心吗?就不懂克制一下吗?
“师傅说,绝情蛊认主,而且领地意识极强。干宝体内有冥王的血液,而雄蛊却在另外一个人体内,雄蛊既然已经认了主,便再容不得他人的血液。两相排斥,所以,毒发要频繁许多,痛苦也会加倍。”
“张天师一同被抓了去,难道是干宝又毒发了?”苏倩怡突然想到了这一点。
张大宝突然哭了起来:“苏倩怡你不知道,干宝她好可伶,她一直经受着绝情蛊的折磨,却怕冥王担心,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每次毒发昏迷,她都在喊冥王的名字……”
前方已经隐隐现出昆仑山黑色的山顶,一个大胆的念头突然涌进了苏倩怡的心中。
阵法内,一阵阵清明之气通过龙口向外涌出。
难怪这万儿八千年没有人找到乾坤之门,它竟然藏在阵法之中。
没有丝毫犹豫,孟少秋便闯入阵法之中。进入阵法,即可开启千里眼四处查探。阵法里的世界,和外面的世界无异,冰川起伏,山脉连绵,哪里有干宝的影子?
孟少秋索性在雪地上盘腿坐下,用灵识去寻找干宝。
果然,透过重重山峦,他看到了干宝。她正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山洞中。此山洞,犹如一面倒置的佛钟。洞口在钓手处,狭窄,逼仄。洞体却非常大,能容纳万人,洞口正对的地上,层层寒冰覆盖住了一个细小的洞眼,犹如一个钥匙孔。此山洞像是从一整块冰坨内凿出来的一般,晶莹剔透。是以洞口虽小,仅能透出稍许光芒,但这些光束经过反射,却将整个山洞照的明亮异常。洞内通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犹如迷宫。一根根锋利无比的冰凌悬挂在洞顶,闪着寒光。
此刻的干宝披头散发,长长的黑色指甲紧紧钳制着凤仪神君,尖锐的牙齿闪着嗜血的光芒。她似乎感受到了孟少秋的探看,猛地往孟少秋这个方向看来。而就在她分神的这一刻,本来已经形同朽木的凤仪神君突然睁开双眼,猛地向干宝心口袭来。干宝飞身而起,撞断几根冰柱,又狠狠撞在崖壁上,才最终摔落在地。
经过几次开心放毒,干宝心口已是伤痕累累,本来就没有长好的伤口挨了凤仪神君一掌,被生生撕裂。黑色的血液从胸口喷涌而出,洒在这片冰天雪地中,犹如蓝色的冰晶上开出的妖艳异常的花。
孟少秋情急之下,经脉逆行,他强行稳住心神收回灵识,片刻也不敢耽搁,便向那个山洞飞身而去。
这个山洞出奇地好找。孟少秋赶来时,凤仪神君手中的剑已经抵上了干宝的喉咙。
看到这一幕,孟少秋大骇,一计天雷甩下,凤仪神君瞬间灰飞烟灭。然后他飞身上前,及时地将要倒地的干宝紧紧搂在了怀里。
“干宝,干宝……”孟少秋声音颤抖,不停地呼唤着干宝的名字。
“我在,孟少秋,我在。”干宝惨白着一张脸,挣扎着一声声应着孟少秋。
“我来了,我带你出去。”孟少秋心疼地抚摸着干宝的面颊,将她打横抱起。
“好!”干宝有气无力地靠在孟少秋怀里。
就在孟少秋转身要带干宝出去的时刻,方才还奄奄一息,虚弱无比的干宝的眼中突然闪出骇人的光芒,她缠绕在孟少秋背后的左手忽然幻化出一把匕首,狠狠地往孟少秋后心刺去。
孟少秋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重重摔在地上。
“干宝,你……”孟少秋痛苦地抬头,对上的却是干宝狰狞的面孔。
“你不是干宝……”
“哈哈哈哈……”邪魅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周围的景物瞬间变换,孟少秋才意识到,方才救人心切的他,竟然掉进了凤仪神君给他设置的陷阱里了。
“孟少秋,你怎么了?”孟少秋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干宝,她看着孟少秋的伤口,心疼得眼泪直流。
“我没事,干宝,莫要哭。”孟少秋忍不住开口安慰干宝。
“嗯……”干宝点了点头,拿着丝娟拭泪的手中突然又出现一把匕首,向孟少秋刺来。一侧身孟少秋堪堪躲过,却扯到后心的伤口,血流得更多了。攻击失败,眼前的干宝瞬间消失。
可接着,又一个干宝出现,她喜笑颜开地看着孟少秋,“孟少秋,带我去九重天上看星星可好?”
“孟少秋,救救我!”
“孟少秋,我爱你!”
“孟少秋……”
…………
四周出现无数的干宝的影子,或喜,或悲,或嗔,或痴,一起向孟少秋袭来。
凤仪神君精通阵法,心思缜密,他正是利用干宝在孟少秋心中的地位来对付孟少秋。此刻,饶是知道眼前这千千万万个干宝都是心中的幻像,孟少秋对她们却狠不下心,下不了手,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
而干宝那边情况还未可知,孟少秋心急如焚,被逼无奈,只好蒙住双眼,堵住耳朵,凭借感觉去和这千千万万个干宝缠斗,争取尽早破阵。
这厢干宝疼得快要虚脱,趴在地上几乎不能动弹,眼神一会清明,一会浑浊。她明白,在此极寒之地,如若自己再不爬起来,恐怕就要冻成一尊雕像了,可她尝试了几次,僵硬的身体根本提不起丝毫力气。
凤仪神君一步步逼近,阴阳不分的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他在干宝身前缓缓蹲下,一行动作下来,媚态十足。
他翘着兰花指抹了一把干宝心口流出的血,挑逗性地,伸出长长的紫色舌头把手指头吮吸干净,喉结微颤,发出的声音却是尖细的女音:“绝情蛊?”
干宝此刻灵台清明,愈发不想见到他,索性把眼睛闭上。
凤仪神君倒也不恼,鲜红的嘴角扯出一抹微笑,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干宝心口重重一按。干宝一声闷哼,刚刚凝固的血液又流动了起来,黑色的毒液排干净,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他的一双桃花眼往侧上方一挑:“不妨事,不妨事。”
语毕,拿起绿雪含芳簪便向干宝胸口刺去。
而就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她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这一抱,恍如隔世。干宝愣愣地抬起头,便对上孟少秋漆黑的双眸,“我是死了还是在做梦?”
孟少秋一双眼眸饱含无限深情,他揉了揉干宝的头发,拉起她的手摸摸自己还带着体温的脸,告诉她这不是梦。
干宝稍稍有了些力气,她浑身颤抖地抱紧孟少秋:“能再抱抱你,即便死,也无憾了。”
孟少秋绽出一抹笑容,温和地对她说:“有我在,莫怕!”
干宝收紧怀抱,点点头:“不怕。”
“睡会吧!”孟少秋的昏睡诀还未施到干宝身上就被她拒绝了。
“我想看着你!”干宝扯着孟少秋的衣袖,眼睛里充满了祈求。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害怕,她想再多看孟少秋两眼。
“好!”孟少秋宠溺地答应了。
山洞还在剧烈摇动,不断地有石块和冰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