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宝心里喷出一口老血,但面上仍旧带着微笑,耐心地给万将军解释:“壮士,所谓同学,就是同窗,就是在一个私塾念书的意思!就好比修道,两个人跟着同一个师傅学习,那么他们就可以称为同学啦。”张大宝搜肠刮肚,尽量用简单的话给万将军解释清楚他和干宝的关系。
“就是师兄弟呗!”万将军摸出了一点门道。
“可以这么说!”
“早说嘛,还同学,你们读书人就是酸,就爱拐弯抹角。”万将军对张大宝更没好感了。他在心里认定这厮肯定是嘲笑他没念过书。
“呵呵,呵呵!”
“不过,干宝怎么能有你这号同~~学~,贼眉鼠眼,呆头呆脑,一看就不是好人。”
贼眉鼠眼?呆头呆脑?这可以同时用来形容一个人吗?张大宝在心里略以琢磨,没琢磨出个所以然。若不是看在这人如此护着干宝的份上,他真想对坐在地上的师傅大喊一句:“师傅,上!咬他!哦,不,揍他~”
“我们不是要害干宝,是要救她,她中了绝情蛊。刚刚毒发了。”张大宝不想再和万将军玩文字游戏了,索性直接把话挑明了说。
“你说啥?绝情谷?”万将军突然兴奋了起来,“这个俺知道,说书先生讲,杨过和小龙女就落入了那绝情谷,小龙女不得已,委身另嫁,为救他二人,郭靖、黄蓉夫妇奔赴绝情谷和那大奸大恶的谷主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万将军显然入戏太深,说着居然比划了起来:“绝情身法,登萍度水,破空拳法,天雷神功,泰山压顶……”
“壮士,壮士,淡定,此绝情蛊非彼绝情蛊……”张大宝语气无奈。
“我能不知道么?你真当我是傻子?”万将军看事情隐瞒不下去了,瞥了床上躺着的干宝一眼,突然蹲到了张天师面前拉着他的手哭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俺妹子中了那什么绝情蛊了……”
张天师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干宝,不由地摇了摇头。啧啧,这小丫头,看起来其貌不扬,没想到桃花这么盛,招惹了冥王不说,还把自己的徒弟迷得五迷三道的,在白无常这又惹下了一笔风流债。
“他和俺妹子能有什么过节?他只不过是想强行撮合俺妹子和那黑无常罢了。明知俺妹子和孟少秋,郎有情来妾有意,非得做那拆散人家鸳鸯的大棒槌,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又出来个黑无常,张天师越听越糊涂。
恰在此时,干宝嘤咛一声,有转醒的迹象。
万将军和张大宝瞬间奔到了床边,争着抢着送温暖,“干宝(妹子),怎么样?”
张天师慢悠悠地踱步过去,从两人中间伸出个头,一张老脸笑得犹如一朵迎风怒放的菊花:“丫头,醒了?”
干宝虽然醒了,但体内的毒还未退去,她伸出手,看着自己长长的黑色指甲,泪无声地滑落下来。
女人的眼泪,是为怜惜他的男人准备的。
干宝这一哭,张大宝和万将军顿时乱了方寸。
“师傅,你快想想办法呀!这,这都哭了……”张大宝立刻就去缠张天师。
而万将军则搬出了孟少秋:“妹子,莫哭,俺这就去找孟少秋!”
“万将军,不要让孟少秋知道。”干宝挣扎着去阻止万将军。
“为啥?”
“左右我活不过三个月,我想多看两眼他的笑脸。”本来是情话,但此刻说出口,让人感到的,却只有心酸。
“啥?三个月?”万将军并不知道绝情蛊竟然会危及干宝性命,他一直单纯地以为,中了绝情蛊的干宝只能嫁给黑无常,如此而已。此刻突然听到这个噩耗,万将军心里受到重重的撞击:“白无常这孙子,竟然如此阴险,妹子,哥哥我这就去把他给你揪出来。”万将军提起长矛风风火火地走了,任谁也拦不住。谁能想到,他这一去,竟是天人永别!在给苏倩怡叙述这件事的时候,张大宝不胜唏嘘。那万将军,虽然鲁莽,却是个至情至圣的真男人。
“丫头,好点没?”张天师看着万将军踏出房门,指挥着张大宝把石墩子搬回原处后便笑眯眯地来到干宝身边,弯腰,拔下干宝百会穴上的银针。
“好多了,多谢道长。”
张天师依旧保持着一副慈祥的面孔,很少看到师傅如此和蔼的张大宝,心里生生打了个寒战。果然不出他所料,张天师笑眯眯地对干宝说:“既然好了,咱便开始吧?”
“道长?”
“师傅?”
干宝和张大宝都不知道张天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冰玉散或许不好找,贫道能做的,就是帮姑娘压制一下体内的蛊毒,尽量把毒发的世间延长,好给冥王争取时间寻找解药。”张天师道出了原委。
“如此,有劳道长了。”
“先别急着谢我,我这么做,也是为我那傻徒弟还你一份债是了。”张天师瞥一眼一旁傻傻站着的张大宝一眼。
张大宝以为张天师意指他心仪干宝一事,不由地红了一张脸,嗔道,“师傅。”
其实在干宝恢复前世记忆以来,就认出了眼前的张大宝乃是前世长胜营中害她丢失性命的张大宝。她自然明白张天师在说什么,因此也看了一眼羞赧的张大宝,对张天师说:“一切都是命数。那件事我自始至终没放在心上,道长多虑了。”
张大宝听干宝如此说,只道干宝拒绝了他的一颗真心,不由地有些失落。他从未奢求干宝能对自己另眼相看,但那叫做爱情的种子还未萌芽,就被生生扼杀在襁褓里,他那颗敏感脆弱的小心脏还是经受不住地抖了两抖。
张大宝的头埋得更低了。
张天师点燃一根蜡烛,拿出柳叶刀一边在火上来回炙烤着,一边给干宝讲解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绝情蛊,攻的是心脏,丫头你两次毒发,心脏残留毒素,贫道待会要开心排毒,有些疼,暂且忍忍。”
听张天师如此一说,一直低着头的张大宝猛然抬起了头,看向干宝。
而干宝脸上却一片淡然。
张天师示意张大宝讲药臼拿过来。
“师傅,真要这样吗?”张大宝捧着白玉药臼,有些犹豫,手不自觉地有些发抖,连带着杵撞击到药臼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音。
张天师瞥了一眼张大宝抖来抖去的双手,和他苍白的脸色,一巴掌就拍了上去:“出息,还不如个小丫头。快去烧盆热水!”
张大宝挨了一巴掌,有些委屈,待想再说些什么,张天师已经接过药臼走到了干宝身边。他便垂头丧气地钻到厨房去了。
冥府的人其实是不需要吃饭的。但张大宝不一样,他虽然身在冥府,但是个活人,一日三餐一顿也不能落下。自从他来后,便在张天师的院子里辟出一个小厨房。
“丫头,得罪了。”张天师脸上是少有的严肃。
干宝毕竟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她知道要放心脏里淤积的毒液,肯定需要脱掉衣服,因此她没有丝毫犹豫便解开了上衣,将衣服脱止左胸之上。
张天师小心地将绿色的草药涂到干宝胸口处,然后将一个毛巾递到干宝脸前:“排绝情蛊毒,不能用麻药,这药膏能缓解疼痛但不能止痛,暂且忍忍吧。”
干宝听话地咬住了毛巾。到底是女孩家家,干宝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鼓劲,但微微颤抖的身体还是出卖了她伪装的坚强。
看着张大宝端着热水推门而入,张天师手起刀落,精准地刺入干宝心口。
虽然有心里准备,但当张天师的柳叶刀刺入干宝身体的一刹那,干宝还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污血流了差不多有一碗,血液颜色才有转红的迹象。张天师这才拔出寒冰管,给干宝伤口敷上药,仔细包扎好。
“干宝,干宝,怎么样?”一直站在旁边默默不语的张大宝飞快地奔到干宝身边扶她躺好。
干宝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她给张大宝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臭小子,又偷懒,水呢?为师教你烧的热水呢?”张天师愤怒的咆哮又传了过来。
张大宝皱眉指着地上的一盆热水:“不是在您老脚底下吗?”
张天师用手指着水盆:“就这?”
“嗯呐!师傅您说的烧一盆水的。”张大宝看张天师脸色不对,小声替自己辩解。
“我的祖宗哎!我是让你烧一浴盆热水,谁让你给我烧一脸盆了?”张天师拍着巴掌绕着那一脸盆热水乱跳。
“你又没说是浴盆……”
“还狡辩?赶快去烧,听到没。”
“我不去。”张大宝对于张天师在干宝面前这样不给自己面子,很有意见。
“不去是吧?小子!你可挺好喽。那千年寒冰的寒毒留在这丫头体内多一分,她就多一份危险。万一她出点岔子,到时候冥王追究起来,我可不管。”张天师搬出来干宝这个杀手锏,他是料定了张大宝不会不烧这个开水的。
“烧就烧。哼!”张大宝果然乖乖就范了。他对干宝温和一笑,轻声说:“干宝,你忍耐一下,我马上就给你烧水去哈!”
“谢谢!”干宝虽然没发出声音,但张大宝从她的口型看出来她想要说什么了。
“嗨!说这干嘛。一辈子同学三辈子亲。你有难了,我不帮你谁帮你。你好好躺着,我去去就来。”此刻张大宝在干宝面前,感觉他就是个盖世英雄。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他很受用,连带着说话的底气都足了。
可是,当张大宝在小厨房烟熏火燎地烧好慢慢一大桶热水后,干宝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