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她失踪多年好不容易回来之后,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天天黏着沈宴离,就连他这个一向宠她如命的哥哥都嫌弃她如此不顾颜面地倒贴脸了!
一点老阎家的骨气都没有!
他虽然确实打不过沈宴离,但是好歹还是会端一点架子的吧?
怎么说他们也算是鬼界权势最大的人之一了啊!
颜昭昭见阎罗半晌都不曾言语,心下一紧,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贺芝的散魂……可还有重聚的可能?”
年煦紧盯着阎罗,不放过他脸上的任意一丝表情。
阎罗听到颜昭昭的话,这才定神认真去看那水玉锁,看了一眼,他便惺忪如常道:“自然有,虽然她的灵魂已经虚弱到了极点,但是好在全魂都在,凝魂固气不过弹指间的事情。”
年煦十分激动,感激不已地看向颜昭昭:“林城主,年某真不知要如何感谢您了,若不是您用水玉锁收回贺芝姐姐的灵魂,年某生生世世可能都要活在愧疚之中了……”
颜昭昭无奈:“年家主,你完全不必如此,当时筝筝也在,若不是她提醒的我,我也差点……”
忽地,颜昭昭怔住。
筝筝?
她之前跟她说话的态度有点冷,不知道她往心里去了没有。
希望现在已经消气了……
回去可一定得好好哄哄。
“那就更要感谢您和筝筝小姐了,如此大恩大德,年某不知何以为报啊……”
说着说着,年煦忽然停住思考了一会儿,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明亮地看向颜昭昭道:“那不如之前年某给您的水玉戒,您便好好收着吧,反正那东西现在于我已经无用,放在您那里,它可能还算有点价值……”
颜昭昭有些头疼,年煦是有送物癖吗?小时候随随便便就把家里的水玉锁拿出来送给贺芝,现在为了报答她的恩情,又是送琼浆壶又是送水玉戒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他的有情人呢!
阎罗打量了颜昭昭许久,一双黑眸深沉如墨,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年煦此时转过身来看向阎罗,满脸感激道:“多谢阎王爷,不知阎王爷您……何时有时间帮贺芝恢复全魂?”
“林城主,”阎罗忽然出声,“您跟千回城颜家,可有关系?”
颜昭昭愣了愣:“千回城颜家?”
林婉清怎么可能会跟千回城颜家有关系?
千回城可是被誉为魔界战斗力最恐怖城池之首,颜家家主便是统领千回城的城主,他们千回城与其他魔族的城池多有不同,是以世袭制世代相传城主之位,林婉清一个仙山掌门之女,怎么可能会和他们有关系呢?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他们一南一北,怎么可能有关系。”
听到颜昭昭如此肯定地否认,阎罗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失望。
他沉眸,半晌,启唇淡淡道:“我先为贺芝凝魂吧。”
言罢,阎罗便将水玉锁打开,放出了贺芝的灵魂,他右手轻抬,幽蓝色的火焰从他手心升腾而起,然后包围住了贺芝零散的灵魂。
魂焰飞过贺芝的灵魂,从头到脚紧紧包裹住,然后一阵蓝光飞烁,将贺芝虚弱无比地灵魂再次加固了起来。
瞬间,贺芝的身体被凝聚在了空中,她闭着双眼,脸上可怖的黑痕也在慢慢消散。露出了她原本的样貌。
清丽温婉,是颜昭昭预想过的模样。
年煦连忙上前接住贺芝的身体,像抱着什么珍贵无比的宝物一般,死死搂着,然后低着头,用手慢慢抚摸着贺芝的面庞。
“好了。她的魂体现已加固完成,等你们回到人界,她的灵魂和身体就会自动分离开来,灵魂会留在鬼界然后赶赴奈何桥去投胎。到时,你们就可以带走她的尸体好好下葬了。”
颜昭昭抱拳:“多谢。”
阎罗盯着颜昭昭看了许久,似乎还是有些不死心:“你真的……与颜家没有一点关系吗?”
颜昭昭:“……”她本人也姓颜,这算吗?
“算了。”阎罗甩袖转身离去,“若是真有关系,你不想说,无论我怎么问,你肯定也不会说的。”
“……???”
颜昭昭问号脸。
虽说她是叫颜昭昭,可能姓氏上跟千回城颜家是一样的不错,但这跟林婉清没有半毛钱关系啊?
这怎么可能会有关系嘛!
颜昭昭叹气,耸耸肩道:“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那我就先带走贺芝姑娘的尸体回到人界了,年家主,你看如何?……年家主?”
年煦依旧静静地坐在地上,抱着贺芝的身体,低垂着脸,看不清神情。
颜昭昭弯下腰,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年家主,时间不多了,贺姑娘她……也该去转世投胎了。”
年煦抱着贺芝的手一紧,他咬着牙,似乎在强行忍耐着什么。
“年家主?年……”颜昭昭忽然失声。
年煦细长的睫毛抖了抖,最终,他缓缓抬起头,悲怆地望着天,强睁着眼睛。
鬼界里是没有一丝光的。
所有的光亮,都是魂火点亮的。
年煦的眼底本应该是没有任何光的,可是如今,他的眼底,第一次盛满了蓝色的魂火。
那是属于贺芝的光。
颜昭昭第一次看到了年煦满脸泪痕的模样。
眼泪大滴大滴地坠落,顺着他的脖颈,沾湿了他的肌肤、胸襟,可他眼也不眨一下,就好像落下的泪,是天上落下的雨恰巧落在了他的脸上一般。
“年家主……”颜昭昭悲伤地看着他,最终,还是不忍心地说出那两个字,“节哀。”
年煦似乎是忍不住了,他低声呜咽着,一声又一声,停不下来。
沉重与悲伤如网一般铺天盖地地向他袭来,他的胸膛一起一伏,几近窒息而亡。
“……呜……怎么办……”年煦哭了出来,声音悲恸绝望,“她走了……我该怎么办……”
“我一个人,什么都没有了,我要凭借着什么信念活下去啊芝芝姐姐……”
“你不能就这样撇下我一个人走了啊……”
年煦好像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
那就是贺芝走了。
干干净净地,不带一丝痕迹,不给他带来任何困扰地走了。
一如既往地安静,一如既往地温柔。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一双温柔的目光永远在他身后注视着他,也永远不会有一个人伸出双手,将他从深邃不见底的湖底拉起。
年煦忽然想起,当年他跌湖之后醒来的场景。
湖里的水湿了他的衣裳,他呆坐在地上,似是在等着风将其吹干。
可是风没有来。
它绕过了他,向远方吹去。
他转过身,对上了一双温柔苍凉的双眼。
他不会知道,那双眼,会让他记念了一辈子。
也不会知道,那双眼也让他,彻彻底底地……
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