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有德听范文程说的轻松,心中涌出一股怒气,沉声说道:“范大学士,本王就实话对你说吧!目前在辽东海岸,我大清共有可用船只近二百艘,都是本王昔日前来归顺陛下之时所携带来的。船龄都超过十数年,即使能保持不散架,你感觉它们的速度能有多快?上次,陛下命本王率船追击林庆远,有时明明看到他的船队就在十里之外,但转瞬间就跑的没影了。这海上并非路上,一分速度就是一分实力。陛下让本王组建水师,但就这些破船,还有那些不晓水战的奴才。你告诉本王,我如何可能战胜登莱的水师?”
范文程呷了一口茶,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实话而论,周显不久前收服了朝鲜水师的五千善战水卒。再加上登莱原有的水师,人数差不多接近八千,大多数船只也是速度极快的朝鲜龟船。以王爷目前的实力,不要说不能和他们抗衡,就是自保恐怕也难。”
孔有德恼怒万分道:“范大学士,既然你也知道我的难处,为何还说这是好事?”
范文程淡淡一笑,说道:“因为这的确是好事呀!王爷您想啊,大清不缺善战的骑卒和步兵,但这水师,却是大姑娘上轿第一次。陛下知道您知晓水战,这才将兴建水师的重任交予您,还特意将整个正红旗汉军全部拨给您。如果您做好了此事,陛下的重赏倒在其次,关键是您可以拥有一支独立于旗人之外的部队。陛下本人对满、蒙、汉都一视同仁,但大部分满人却轻视其他族人。如果您能带头掌握一支大军,朝廷汉人必然会以您为尊。到时候形成一番势力,汉人的地位自会有所改善,而您的王位自会更加稳固。”
孔有德沉思片刻,哼了一声道:“范大学士是想我当这出头鸟?本王在当矿工之时,曾听老人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忆犹新。主人杀猪,一般挑的都是最肥的;大风刮来,最先倒的一般是树丛中最高的。你说我一个恭顺王,为何不好好当自己的王爷,偏偏要去寻死呢!”
范文程笑道:“如果这主人,这风,要您那么做呢!”
孔有德眉头微蹙,疑『惑』的问道:“你说这是陛下的意思,但这是为什么呢!”
范文程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旗人数量太少了。无论他们多英勇善战,也不能靠他们自己得到整个天下,最后要仰仗的还是我们这些汉人。但旗人中的蠢人太多,哪怕是一些王公贵族,也不能清楚认识到这点。屡战屡胜蒙蔽了他们的心智,让他们变的特别蠢不可及。而陛下天纵英才,怎么可能认识不到这点?陛下如此良苦用心,就是想消除满汉隔阂,让所有人都全心为大清效力。实际上很久之前,陛下就有这个想法,只不过朝内面临的压力太大,才没有立即实施。但登莱周显突袭辽东,区分对待满汉士卒,这才让陛下下定了决心。”
孔有德端起茶杯,张口就饮,发现里面只剩了一些茶叶子。他转向范文程道:“这些狗奴才,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说着他转头向外面,高声喊道:“来人啊!快上茶。”
一个侍女提着一个水壶连忙进屋,给孔有德和范文程都添了一杯,然后缓缓向外退去。
孔有德端起水杯呷了一口,淡淡说道:“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本王当然责无旁贷。但就像我们两人刚才所聊的,现在与蓬莱水师相抗,无疑为以卵击石。我需要时间建造新的船只,也需要时间训练一支新的水卒。”
范文程摆了摆手道:“王爷,有一点,您大概有所误解。”
孔有德疑『惑』的看了一下范文程,道:“哦,是哪里?”
“王爷,兴建水师耗资极多,时间也十分漫长。我听闻周显已经在莱州的芙蓉岛上建了一个船厂,正在大力兴修船只。就算我们现在开始重视水师,也不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变的比他们更强。因为以我大清目前的财力物力,不可能在水师上投入过多,而且大战将起,时间上也不允许。”
孔有德心中更加疑『惑』,苦笑道:“按你所说,朝廷既不会给本王充足的钱粮,也不会给本王太多的时间。范大学士,你这是要为难死本王吗?”
范文程淡淡笑道:“凡事都有解决之法。我大清之所以要兴建水师,是因为周显率部突袭辽东海岸。简单说来,我们只要将蓬莱水师阻在海上,就已经算是达到了目的。我提议王爷可以在这个方面下下功夫。”
孔有德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但对方水师占优,本王又怎么将他们阻在海上呢?”
范文程道:“方法说起来倒也简单。一是料敌于先,二是决战于岸。要做到料敌于先,王爷一方面需要多派暗谍前去登莱,探知周显军中的情形,知晓他们何时乘船从登莱出发。另一方面则要大力营造快船,不需要乘坐很多人的那种,但速度一定要快,至少要比蓬莱大部分船只要快。将他们散于茫茫大海中,探查敌人的行踪,推测他们进军的方向。这之后就是在他们最可能出现的地方埋伏重兵,最终在路上跟他们决战。”
看孔有德低头沉思,范文程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在辽东沿岸高处修建高垒,类似于长城之上的烽火台。一旦看到有敌来袭,就放狼烟示警。这样既可以明确明军的去向,还可以让后方的百姓知道有敌前来,以便将损失降到最低。”
孔有德沉『吟』了片刻,最终抱拳向范文程道:“听先生一席话,真是受益匪浅,孔某知道该如何做了。但……”他『摸』了『摸』光秃秃的前额,“但这个样子,怎么派出暗谍啊!”
范文程轻轻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叠纸递给孔有德道:“王爷,你来看看这个。上面的这些人都是新近归降,且没有剃发的,足以暂时充当谍子。况且,蓬莱饥荒,灾民众多,周显又收留了不少朝鲜人,人员复杂,无法清楚筛选。从他们之中选出一些人,以重金相诱,想得到一些情报,还不是易如反掌之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