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周显内心讲,他根本没对韩括取胜抱有太大的指望。
此次远征,他只想韩括能对荷兰水师造成一定的损失,至少要确保荷兰人不敢再肆无忌惮的袭击华夏商船。
海贸是山东和辽东的生命线,周显必须确保它的安全。
至于荷兰,南洋水师目前不具有与之全面抗战的实力,甚至连收复台湾的实力都没有。既然如此,那就暂时相持下去吧!
荷兰说到底是有七个省的商人和当地贵族组成的商业帝国,商人主要的问题就是追求就是利润。
若是让他们明白在南洋无利可图,甚至要赔本,他们又该如何抉择。
即使荷兰的统治上层看长久的利益欲要坚持下去,但把自己的所有家当都放在东印度公司里面,靠股份获利的中下层荷兰人民岂会答应?
而且在周显的记忆中,数年之内,荷兰与英国的第一次争夺海上贸易权的海上大会战便会爆发。
到时候荷兰必定调兵回欧洲,那时或许才是最好的时机。先打着,慢慢谈。等有一天荷兰人撑不下去了,那自军就胜了。
论耐力和持久力,华夏从未输过。
在信中,周显数次叮嘱韩括要谨慎,断不可将所有兵力压上,就是这个原因。
以韩括的性情,他应该可以做到,但周显内心依旧对此满是担忧。他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眉宇间有些许愁色。
穿过雨幕,两人偕同而来,分别是周泰和傅以渐。
在屋外,傅以渐放下雨伞。看着鞋上的污泥,面露难色,一时有点犹豫要不要进去。但他转头一看,周泰已经甩开身上斗笠,带些污泥跨入屋内,地板上留下一排肮脏的鞋印。他无奈的摇头苦笑,跟着走了进去。
“小叔,有没有吃的?快饿死我了。”周泰进屋大声喊道。
周显转过身,去看了一下抽屉,发现里面空空如也!低头看到桌上还放着一糖罐,便顺手拿过来递给周泰。“吃这个吧!马绍愉派人从琼州送来的,说是当地用甘蔗造的块糖。”
周泰拿出一块,“这不是红糖吗?”说完,他拿出一块填入口中,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周显点了点头道:“是红糖,只不过却不是纯的红糖。当地人在里面加了干面粉,水果晒干后磨碎的粉粉,还有一些其他的什么东西。使它的味道不是太甜,吃起来不腻,而且还有一些水果的淡淡清香。琼州其他的不多,但这些东西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我已下令让马绍愉尽量多的制作,山东、辽东这边负责售卖。于磐(傅以渐的字),你说这算不算一笔好生意?”
傅以渐看周显将罐子递过来,迟疑了一下,从中拿出一块较小的。“督帅决定的,自然是好的。”
周显摇了摇头,颇为无语。
傅以渐以一布衣身份能让顾咸正和彭士奇两个人为之说情,自非常人。自调他到自己身边担任亲信书吏,周显也意识到了这点。做事井井有条,凡事兢兢业业,很多时候对事都有独特的见解。兼学识广博,经史诗文无一不通,做人做事更是无可指摘。但经过之前的变故,性情变的愈加谨慎,甚至有点畏畏缩缩。
只不过这样也好,让他心存恐惧总比无所畏惧要强。
周泰吃完一颗,又伸手过来拿。
周显直接把糖罐递给他,问道:“兄弟们都安置好了吗?”
周泰口中含糖,点了点头,囫囵不清道:“都……,好了啊!都是干净的营房,兄弟们很满意。高参将说让我先回来,说等他忙完了再来见你。还有,小叔,王俊私下找过我,说的犹犹豫豫的,好像他是想独立在外领兵。”
周显勾了勾嘴角,心中对王俊的小心思十分清楚。
他是看谢迁独领一军,心中生出了嫉妒之感。当时两人南北呼应,基本上同时起事反叛大明,有南王北谢之称。但混到现在,谢迁已经成统领一万七千人的副将,而他却只是统率七千二百人的游击。
王俊出身草莽,自尊心极强,自始而终他都不愿在谢迁手下效力。周显也考虑到这个,便让他在李开手下为将。虽然同在一军,他和谢迁仍旧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至少避免了直接听谢迁命令的尴尬。
此刻,他又找周泰,无疑是想通过周泰来向周显请命,希望多给他些立功的机会。
周显内心倒也不拒绝他有这样的心思,微微笑道:“若是吃好了,就替我去办件事吧!”
周泰满脸不情愿道:“小叔,我可是刚回来啊!你就不心疼心疼我,屁股还没坐热你就让我做这做那。”
周显笑道:“你这身肥膘,正该多运动运动。现在你去找李开、王俊、夏魁元过来,就说我请他们来此吃饭。对了,让刘玉尺也跟着李开来吧!”
周泰一听有吃的,顿时雀跃起来,“好,我这就去。”他刚迈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小叔,那高参将如果这时来,会不会妨碍你的正事。”
周显摇了摇头,“我把他算里面了,你顺便知会他一下,不要太晚过来就行。另外,你去找孙豹,让他取十斤糖,给王俊五斤,给李开五斤。”
这些糖算不得什么珍贵的东西,但因为从琼州运来,量少而显得珍稀。送给二人,这里面有特别优待的意思。
等周泰离开,屋内只剩下周显和傅以渐两人。他指了指自己的书桌,向傅以渐道:“于磐,你坐在那里,替我拟几道命令。”
傅以渐坐在桌前,铺开纸张,研墨,问周显道:“督帅,需不需要单独列开?”
周显回道:“不用。”
说着他取了一些茶叶,提起煮沸的茶水,倒了两杯。一杯放在桌上,示意是给傅以渐的。
傅以渐连忙站起来,有些惶恐。
周显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淡淡说道:“我说什么,你就写什么。等一会,你把文字再整理一下,交给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