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脂城里依旧杀声震天。
一只虎依靠身后巨大的人力储存,裹挟青壮使得人马不断增加,不断填上新丁换下旧人,使得他的实力越来越雄厚,现在,在他的身后已经有了七千见过血的裹挟百姓。
不沾泥那里却是每况愈下,经过一个上午的惨烈厮杀,已经损失惨重,原本两万人马现在全部加上也不过一万多一点,在人数上已经不占优势,现在把个不沾泥都要愁白了头发。
看看战事依旧没有进展,当时召集了几个亲信手下,就在大街之上商讨对策。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一个亲信急火火的赶来,老远的就大喊:“不好啦,不好啦。”
不沾泥听到这声喊当时眉头一皱,对那个连滚带爬来到眼前的亲信厉声问道:“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惊慌?快快报来?”
“大当家的,小的正在南城上值守,防备那卧牛山杆子进城,刚才一个卧牛山的人匆匆来报,说是有大队官军从李家集那里杀来啦。”
不沾泥闻听,脑袋嗡的下,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个不稳,坐倒在椅子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看看围在自己身边的手下头领,各个满头大汗,面色惨白,眼神里已经写满了惊恐。
一个头目上前小声问道:“大当家的,这,这官军一来——”
另一个头目上前抢着道:“大当家的,我们和那一只虎已经战得筋疲力尽,如果官军再来,我们再无一战之力,是不是趁着现在我们还有余力,我们干脆撤了大军?”
又一个头目大步上前,虽然也是面带惊恐,但却大声反对同僚的提议道:“不可,现在撤军万万不可。”面对同僚的质疑,那头目咽下口唾沫道:“我们正和一只虎那厮混战在一起,也算是势均力敌,这时候一撤,我方军心定然大乱,那一只虎若是趁势掩杀,我们就是一溃千里不可收拾,且不说我们还能不能带走那如山的钱粮,就是我们也将死无葬身之地。”
又一个头目刚要上前辩驳,大老黑见状,上前一步打断大家争吵,对着那个亲信狠狠的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背叛大当家的,背叛山寨,散布谣言慢我军心。”
“没有啊——”那个亲信刚刚辩解,却见眼前刀光一闪,一颗好大的人头飞起,那亲信致死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背叛了大当家的了?
大老黑黑着脸,对围在身边的众位兄弟大喊道:“众位兄弟,刚才不过是卧牛山那个吕世出的奸计,看他进城不得,想要用此等奸计让我们罢手逃跑,他好得那渔翁之利。”
看大家犹豫的表情,当时大喊道:“各位兄弟,如果我们中计放弃,那么我们这多日死战,无数伤亡尽皆白费,现在的事情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我们必须咬牙坚持,给我们的道路只有两条,一,灭了一只虎,二,我们被一只虎灭了,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走。”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仔细思量大老黑之言,面色慢慢变得决然起来。
看着由惊慌失措而变得决然起来的众人,大老黑厉声道:“还在这里坐着干什么?还不上前死战?”
众人闻听,当时也不施礼作别,立刻一窝蜂似的跑上了前线。
见大家跑远,大老黑转身跪倒向缓过劲来的不沾泥请罪道:“大当家的,小的逾越了,请大当家的责罚。”
不沾泥缓了缓心神,扶起大老黑赞许道:“都是我一时犯了迷糊差点涣散了军心,多亏兄弟补救果断,此次处理大好。”
“都是大当家的多日不眠不休的操劳,太过疲惫了。”大老黑忙狠狠的拍了下不沾泥马屁,然后爬起,小心的站在不沾泥面前。
不沾泥点点头,然后小声道:“这次我们算是走入了进退维谷之地,这里大战正酣,那里官军杀来,事情已经进入绝地。”
“大当家的,我观察吕世其人,多仗义顾大局,我想他既然得到官军前来的消息,一定会出击截杀,所以我们还有机会。”大老黑安慰着不沾泥道。
不沾泥对这个结果不报幻想,以自己之心比他,更何况自己做事也是绝情,为了夺得满县财物,将吕世等拒之门外,想那吕世早就对自己有了深仇大恨,不落井下石就是阿弥陀佛,帮着自己阻挡官军?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情想也别想。更何况,即便退一万步说,吕世有仗义之心,但他卧牛山已经损失惨重,哪里还有和官军一战之力?想来——
这时候又一个城上的亲兵赶来,近前一步,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兄弟,当时脸都吓白了,就在远处徘徊不敢上前。
大老黑看见,虎着脸大声道:“有什么事情,说。”
那亲兵就战战兢兢地的过来,拿眼睛小心的溜了下地上身首异处的兄弟,小心恭敬的给不沾泥磕头施礼,小声禀报生怕有一点不恭,惹恼了大当家的,自己落个和那兄弟一样的下场:“刚刚城外吕世先生差人来报,说他将带领卧牛山残存的兄弟出击官军,为各位当家的争取时间。”
此言一出,不沾泥当时都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就那么张着大嘴,盯着那个亲兵。
那亲兵被不沾泥盯的后背发麻,不由得把身子缩了缩,再不敢出声。
不沾泥震惊了,真的震惊了,好半天,不沾泥才舒口气道:“吕世,真豪杰也。”
大黑子也为自己没有看错吕世而暗自自豪,英雄相惜,就是这样。
“来人还说了什么?”见那亲兵没有离开的意思,不沾泥就知道他还有话说。
那亲兵见大当家的没有对自己怎么样,心中稍稍安定,于是声音稍微大点的道:“来人还说,他奉了他家先生之命,请求进城,为双方说和,希望双方放下义气之争,骨肉相残,化干戈为玉帛,从回旧好,同时也派出人员去那一只虎部如此作为。”
不沾泥听着,没有半点表情波动,淡淡的道:“你去吧,有什么新的情况赶紧来报。”
那亲兵如蒙大赦,哪里还敢停留半分,磕个头飞也般的跑远。
等那亲兵跑远,大黑子低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去,把吕世带人阻击官军的消息通知所有的兄弟,让兄弟们安心厮杀。”不沾泥对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可惜又让这吕世出了把风光。”说这话时候竟然是满脸无奈。
大老黑闻听不由一皱眉,这个时候,真的应该——。但转念一想,又低声建议道:“大当家的,趁着吕先生抵挡住官军,又有来人中间说和,是不是我们——”
“不要做就坡下驴的妄想,我们现在已经势成骑虎,也已经损失惨重,没有了和一只虎的绝对威压,谈判讲和那就被动万分,别想再占一点便宜,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咬牙坚持下去,趁着吕世给我们抵挡住官军的宝贵时间,一举拿下一只虎。”
大黑子闻听,不由的有点失望,现在再谈拿下一只虎谈何容易。
当初发动这场内讧,自己倒是无可无不可,毕竟不沾泥是大当家的,自己只是跟随听呵,也想多得粮草银钱壮大山寨,贪心谁谁都有吗,但是战事一起,自己就有些后悔,看着穿着一样破衣烂衫拿着一样不齐刀枪的昔日兄弟舍生忘死的厮杀,那都是在消耗增加的力量,便宜着官军豪强,心中就一阵阵揪心的痛。
现在战况更见惨烈,死伤更加严重,自己这方死一个人便少一分力量,而一只虎却占据着城西平民区,人数越打越多,此消彼长,看看自己已经没了取胜的完全把握,就开始想着脱身之策,现在官军又来,这两败俱伤大家打的手软脚软的时候,真的官军加入,不要死战,就是一阵呐喊,说不定大家就放下刀枪投降了。
得到吕世不计前嫌,为大局着想,带着伤残兄弟再次慷慨迎战官军,现在在无限佩服的同时,就想趁着这个机会劝大当家的罢兵言和,即便没有言和的机会,也应该趁着现在难得的机会撤出厮杀战场,留一部分人马断后,大军能携带多少金银便是多少回山将养,恢复实力。
如果真要是这样,大黑子都想着责无旁贷的自请断后以保大队平安。
事实却与他想的截然相反,大当家的却想趁着这个时候坚决消灭一只虎这个不切实际的计划。
想想前方吕世为大局不顾生死,这里却利用人家的公心,继续做着龌龊勾当,这般作为岂不让人心冷?但看看不沾泥坚决的表情,大黑子也不敢再说什么,不沾泥是老杆子,杀伐决断那是相当坚决,如果惹恼了他,就是自己这样打小跟在身边的也一样砍了脑袋。
既然不能阻止就只能帮着谋划。
大黑子想想,皱着眉头道:“可是我们死伤过于严重,而对方却靠着占领人口密集之地,实力不断增加,这样下去我们拿什么给对方实行雷霆一击?”
“人马?我们也有。”不沾泥扭头看了眼大黑子之后,胸有成竹的道。
“哪里?”
“还在城南窝着,看咱们笑话的盖叫天啊,他可是还攥着五千生力军。”
大黑子一愣,“可是那小地主出身的盖叫天可是言明保守中立两不相帮啊。”
不沾泥突然脸色变得阴沉道:“保持中立两不相帮?哪有那样的好事?现在,他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已经由不得他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