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自然是没有看成的。
京都季家,谁敢怠慢?
梅秋生急忙化完妆出来,外头已不见季三少爷和那群狐朋狗友的身影,问园主,也只有一句——“三少觉得倦,先回去了,说赶明儿个再来看”。
至于明儿个来不来,还不得看季泽霖的心情。
桌面上空空的,放上去的茶水动都没动一下,这已是梨园最好的茶了,对方依旧不屑一顾,除此之外,旁边还摆着两条小黄鱼,金灿灿的,尽是对他的嘲讽。
……
一直到导演喊“卡”、“准备下一场”……苏清河的两手都握得紧紧。
他无可避免地“入戏”,进入到梅秋生的角色情绪中去了。
那时候的戏子身份低微。
上至世家,下到平民,连经常来听他唱戏捧他场的人,打心眼里,又有几个是真正瞧得起他的呢?
他们喊他下九流,带着轻视,便是捧也是持玩物的态度。
梅秋生因为经常演绎旦角,为了更好地全是角色,难免需要带入女性的思绪思考,这使他的心变得柔软,但天性里偏偏又带了几分刚硬。
即便是他人眼底的玩物,但接人待物,他从不谄媚,亦不怒气,甚至在脱下戏袍换长袍时,会带上一股傲气。
只是这股傲不浓,甚至时长被他周身的温润如风所掩盖,鲜少能被人挖掘。
这和苏清河自身的气息不谋而合。
柔与傲触碰,长期处在这种氛围下,他难免产生自卑的情绪,同时自尊心也随之暴涨,逐渐……
畸形。
季大小姐对他穷追不舍,梅秋生身份地位,不好拒绝,所做的便是一直回避,但多次下来,他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也不是完全不会动。
他本以为季小姐和那群人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以看似尊重实则敷衍的态度对待。
反正是一时的新鲜劲,过几天就散了吧。
不想——
她一追就是两个月!
梅秋生逐渐发现,季小姐看他的眼神是不一样的,没有轻视,没有鄙夷,好像她在他眼底是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甚至在最中心,还有最诚挚热烈的爱慕。
常年被这种目光注视,活在她鲜活的视野下,他又怎么会全无感觉呢?
但梅秋生又非常清楚两人间的差距。
天差地别,天上地下。
所以,他一边苦苦抵挡,一边又无可避免的深陷其中。
沉沦的恣意使他甜蜜,清醒的理智使他痛苦。
长期在这两种极端的情绪下纠缠斗争,是非常消耗精神的,他清楚这是场闹剧,终有一天会结束,又期盼这样的美梦能更长久一点,哪怕会使他沦亡。
直到——
季泽霖的突然出现再度将他打醒!
简朗把那种漫不经心的轻蔑诠释得极好,苏清河难免想起初次在私房菜馆见到他的模样,那会男孩跟在楚婵身边,一言不发,好像没什么存在感。
秦恪维不觉得什么,却叫苏清河不安。
因为,简朗走的和曾经的他是同个路子。
可现在呢?
不一样了。
简朗身上明显有被雕琢过的痕迹,因为那个人……
导演刚刚过来夸他这段演得不错,接下去继续保持,苏清河轻轻应了声,垂眸敛目,神色里却没有多少欢喜,他并非工作认真或者演技逼真,而是那一瞬间——
他和戏里梅秋生的情绪产生了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