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楚婵也把外衫一脱,头发一放。
两人便隔着一层里衣,肩并着肩地挨着,又靠在车壁上,青丝都缠到了一起。
马车很大,四条腿都伸展得开。
而后,沈檀之又扯来毯子,盖住两人大半截身子,他还伸手轻轻一拨,楚婵的脑袋就搁到了他肩膀上。
“睡吧。”
沈檀之说,可过了一会儿,他又叫:“夫人。”
“……嗯?”楚婵半阖着眼,朦朦胧胧地应着。
“委屈你了。”
黑暗里,徒然传来少女轻快的笑声,她说,“夫君,你可得记清楚你还欠了我些什么,在落实以前,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追过去的。”
分明是沈檀之强行要带楚婵走,现下,面对如此简陋不堪的环境,对方居然半分怨言都不曾有。
要知道,哪怕不受宠,但她始终都是楚府里的大小姐,为了做足面子,锦衣玉食从来没短过,又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她与他,始终是不一样的。
沈檀之想,心底又柔软了三分,想说些什么,但那口开了又开,始终没吐出点什么来,最后,男人轻轻环着楚婵,说:
“睡吧,夫人。”
楚婵一听,就知道对方想歪了,这会儿约莫还在感动。
其实在她冗长的追逐生涯里,陪对象睡个马车还真不算什么,何况这车还是顶级的好,里头东西一应俱全。
更多更危险的事她也做过不少——毕竟在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她甚至真正可以做到为对方而死。
但楚婵不准备戳穿,还准备令对方一直误会下去。
唉。
那么好的车,要能再来个“车震”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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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五日。
沿途有客栈住客栈,没客栈就直接风餐露宿或者睡马车,委实有些折腾人,楚婵觉得自己的容貌都憔悴了三分。
好不容易到了,她倒是可以好好睡一觉,可沈檀之作为钦差,还要应付来接应的人以及一些紧急事件。
对,是早到的那群人,瞧不起他年纪轻轻便当此重任,立下马威来了。
楚婵一觉睡了好几个时辰,到醒来,沈檀之才刚刚才外头回来。
眼下覆盖了一层青黛,气息阴沉得煞人,哪还有在京城时那丁点的仙人之姿?
楚婵前去接应,才唤了声“夫君”,对方的眼望过来,那股煞气一时去了五六分,及下一秒,就倒在了她怀里,呼吸渐长。
原来不过是在勉力支撑罢了。
楚婵把人带回屋里休息,自己则搬来椅子,在旁边瞧着。
烛火映美人,越瞧越迷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沉沉入睡了,再醒来,天才蒙蒙亮,她又躺到了床上,那块沈檀之才躺过的位置,而身边人,已经没了影儿。
沈檀之总是在忙,很忙,非常忙。
而外头都是废墟,灾民,不聊生。
这种时候再出去玩,显然是非常不合适了,再者她虽有心,也有能力为这群人做些什么,但作为一个奸臣之妻,出去布粥行善博美名就非常不合适了。
想到来时见到的那些个面黄肌瘦的稚儿,再看看眼下这一室的富丽堂皇。
楚婵叫人把大鱼大肉撤了,换三两个家常小菜,她叹了口气。
——这注定是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