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多,马克西姆派人来禀报,路障终于全部清除完毕,可以把火炮拉上去了。
“太好了!”阿列克谢心头一松,脸上浮现出一丝久违的笑容。
他对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西里尔道:“现在该你的人马上去了!把所有的重炮全部都拉到前面去,尽量离着敌军阵地近一些。”
“这样不仅可以打到他们的炮台,还能最大限度的覆盖敌军的阵地!把他们的几道防线都造成重创!”
“几个军的工兵们都辛苦一夜了,让他们全部撤回来休息,命令步兵配合炮兵去运送火炮!”
“千万注意,一支火把都不许点!违者就地枪决!”
阿列克谢的盘算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所有重炮都拉到阵地上安放好。
天明后先发制人,突然向敌军阵地发动猛烈的炮击,把敌人的火力压制住,以掩护步兵接着向前攻击。
就可以一举推进到敌军阵地前方,等到进入了火枪的射程,清军就再无优势可言了。
如果顺利的话,就有很大的希望突破清军的防线,杀出一条血路。
可是,被清除了所有路障的坚冰防线继续发挥着它的威力,给俄军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圆木虽然都被推到了路边,有的还被掀到了野地里,可是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深沟。
这并不很宽的沟,士兵们很轻易的就能迈过去,却成了重炮通过的巨大障碍。
炮车的车轮刚好卡在了深沟里,前面拉车的战马在冰面上四蹄打滑,稍微一用力就摔倒在地,好多都摔断了腿。
没办法,只能靠几十个兵士围拢上去,低声的喊着号子,把沉重的炮车从沟里推上来。
可是总司令有严令,一支火把也不许点,一片漆黑中,碰了头的,撞了腰的,轧了脚的,状况百出。
那深沟隔着十米八米就有一道,这炮车行进的艰难可想而知。
阿列克谢知道重炮能否全部安全到达预定阵地关系着这场战役的成败,他命令西里尔亲自在场监督,每隔半小时去向他报告一次进入阵地的重炮数量。
办公室的几盏油灯一夜未熄,他一直坐在办公桌后面,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浓浓的咖啡提神。
一边紧张的思考着战事,一边时不时的看看怀表,等着来自西里尔那里的报告。
“当当当!”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没等他叫进,门已经被推开了。
进来的是西里尔手下卫兵团的团长,这一夜,他像走马灯一样的往返于前线和总司令的办公室。
黑灯瞎火中已经跑得头晕眼花,不知道在冰面上摔了多少个跟头。
“报告总司令!”
“多少了?”阿列克谢开门见山的问道。
“在我这来里之前,已经有一百四十五门重炮就位了!”
阿列克谢瞄了一眼已经打开了盖子,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怀表,还差几分钟就是早上五点了。
他深深的皱了皱眉,气愤的说道:“就是说,还有不到一个小时天就亮了,而我们还有将近一百门重炮没有进入阵地,是吗?”
那团长嗫嚅着道:“是……是的,总司令!”
“你去告诉西里尔!让他再加快进度!”
“是!”团长听了心头一阵轻松,抬起手就要给他敬礼,然后就可以转身离开了,这屋里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阿列克谢的话却没有说完:“让他命令所有进入阵地的火炮,瞄准敌军的炮台和重炮阵地,随时准备开火!去吧!”
卫兵团长见他再没有命令,这才敬了一个军礼,转过身快步的走了出去。
岳钟琪已经在寒风凛冽的炮台上站了半夜了。
他一直派人盯着俄军清除路障的进展,因为俄军防线的阻挡,清军的哨探已经不能往远了放,只能靠炮台和了望塔来远距离的观察了。
后半夜敌人的工兵打着稀稀拉拉的火把渐渐的向西走去,最后一点光亮都不见了,
了望塔上传来的消息很快就报到了岳钟琪这里。
他心中不得不佩服俄军工兵的速度,同时也猜到阿列克谢会连夜把重炮拉进阵地上来,天明后就发起攻击。
他披了大氅走出营帐,带着卫兵一直向东走去,摸着黑上了路北的炮台。
因为怕火光招来敌人的炮击,炮台上也是漆黑一片,除了借着极微弱的光亮能看见大炮的轮廓外,对面的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的模样。
炮台上的千总知道是他来了,忙走到近前打千道:“卑职参见大帅!”
“黑灯瞎火的还行的哪门子规矩?”岳钟琪道:“敌人阵地上有动静吗?”
“大帅,”那千总极有眼色的双手扶住了他的一只胳膊,轻声道:“前面五、六步远就到炮台的边上了,您当心脚下。”
“敌军阵地那里这一整夜都在折腾,因为动静太远,而且他们还故意压低了声音,这里听不太清楚,反正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直响着。”
“刚才好像消停了一会儿,现在又响上了,您细听……”
岳钟琪屏气凝神的听了一会儿,果然,在劲风呼啸的间隙里,能听见极细微的响动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敌军一定是在摸着黑把重炮运过来了。”岳钟琪的语气很凝重。
“你,还有你,”岳钟琪分别拍了一下那千总和自己身边一名亲兵的肩头:“你们俩到其他三个炮台,还有炮兵阵地上传我的命令。”
“就说敌军的重炮已经进入阵地了,兴许天明时就会发起攻击,我们一定要先发制人。”
“告诉他们,我就在这个炮台上,让他们随时做好准备,只要听见咱们这里的炮响,就一起向敌军的重炮阵地开火!”
“遵大帅令!”两个人一起抱拳应道,转过身极缓慢的走了几步,摸到了炮台楼梯的栏杆,扶着栏杆小心翼翼的下了炮台。
时间仿佛停止了一样,这个凌晨过得出奇的慢。
岳钟琪裹紧了大氅,坐在两个摞起来的炮弹箱子上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像。
亲兵和炮台的兵士们冻得哈着气,搓着手来回的走动,不时的跺着快要冻僵了的双脚。
终于熬到了天色微明,能朦朦胧胧的看见周围的影物了。
岳钟琪才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举起千里眼仔细的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