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岳钟琪便命令各部依照前一天的部署分头行动了。
他并没有把城堡紧紧的围住,只是在东、南、北三面各布置了一协人马,带上臼炮在城门外二里远近堵住了道路。
又命人将军中的重炮全部朝向了托博尔斯克城堡方向,按照事先测量好的距离调整好了射角。
大军的重炮阵地设在距离托博尔斯克八、九里远的地方,正好位于大营的正中,被各营的兵士团团的护住了。
这个位置也选得恰到好处,既在托博尔斯克城堡重炮的射程之外,又可以打到它。
而且万一从秋明方向来了俄国的援军,只要调转炮口,阵地以西十里的范围内都可以被炮火覆盖。
安德烈又是一夜未眠,一合上眼睛就仿佛听到清军攻城的枪炮声,喊杀声,弄得他心惊肉跳,半点儿睡意全无。
只好一口又一口的喝着伏特加,一斗接着一斗的抽着辛辣呛人的烟丝。
直到凌晨四点多才上来了困劲,他和衣倒在榻上,连靴子也没脱就迷糊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吵醒了:“咣咣咣……旅长!旅长!咣咣咣……”
安德烈猛的惊醒,先伸手摸了摸腰间的手铳,这才意识到是有人敲门。
他一跃而起,踉踉跄跄的走过来开了门,是门前值勤的卫兵。
天已经亮了,他皱着眉头,眯着眼睛以躲避刺眼的光亮,睡眼惺忪的问道:“什么事?”
“报告旅长!北面城门来人报告,敌军把道路堵上了!”
“什么?”安德烈大惊之下,立时清醒了过来,这时才感觉到自己头疼欲裂。
他返身回到榻边,拽过棉大衣穿上,又抓起了桌上的帽子扣在头上:“走,去看看!”
卫兵答应一声,急忙转身跑出去,为他牵马去了。
安德烈边急匆匆的走着边系好大衣的扣子,还没走到室外连廊的尽头,便看见木制的台阶下站了几个士兵,神色有些慌张的望着他,像是有话要说。
“你们有什么事?”说话间安德烈已经走到了近前。
“报告旅长!”说话的是另一名值勤的卫兵:“他们是来报告的,东门和南门外的道路上也发现了敌军!”
安德烈的心骤然紧缩到了一起,变得和卫兵刚递过来的马鞭子一样冰凉!刚刚心里还存着的一丝侥幸早已经没了踪影!
城堡西面就是敌军的大营,现在他们在其他三面的道路上都布置了兵力,分明就是先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然后就要攻城了!
“走,先去东门!”说罢,他飞身上了马。
一行人风驰电掣的赶到东门,勒住了马下来,率兵值守的营长已经在这里伸长了脖子等候多时了,忙给他敬了一个军礼。
把缰绳扔给了卫兵,安德烈理也没理他,踏着木制的阶梯“噔噔噔”的疾步上了炮台。
在一门火炮边上站定了,他一伸手,卫兵马上将望远镜递到他的手里,他手举望远镜,忐忑不安的向远处望去。
果然,在大约一俄里开外出现了大量的敌军!
他们并没有设置防线,也没有排列阵势,只是三三两两的凑成一伙儿,每伙儿之间还离着很远,很多人还若隐若现的躲在树后,显然是防备着自己的炮火攻击。
略略的看上去,仅这一处的兵力就几乎相当于自己城堡中的全部守军。
不仅每个士兵都手持着长枪,还至少有着上百门的臼炮,都已经分散开来在地上架好了。
黑洞洞的炮口向上斜着,一律朝向自己,似乎是在肆意的挑衅,又分明透出无声的威吓。
安德烈看得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一颗心“呯呯呯”的狂跳不止。
不用说,另外两处城门外也一定是这样了,看着敌人派出的兵力并不很多,也没有把城堡严严实实的围住,但就这已经彻底的把逃生的路都切断了!
炮台上的轻型火炮倒是可以打得到他们,可是他们的臼炮一样可以打到自己。
他心里十分清楚,若是自己这里敢率先开上一炮,立时就会有上百枚炮弹从对面呼啸着飞过来。
一面炮台上的十几门轻型火炮,恐怕经不过敌军臼炮的几轮齐射就全部报废了!
“旅长,咱们……咱们该怎么应对?”那营长慌得说话都不太利落。
安德烈无奈的看了看他,胃里“咕”的返上一股酸水儿,嘴里顿时泛起一阵苦涩,他的心里却比嘴里还要苦。
我他妈的要是知道该怎么应对,还至于这么几天就瘦成了猴子一样?
“作好警戒,原地待命!我去北门看看。”他漠然的说完,抬腿向楼梯走去。
还没下到地面,便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西面传来,他心中又是一惊,知道一定是又有了紧急情况。
牛皮靴子刚踩到地面上,一名骑马的士兵已经到了近前,飞身下马,站定了向安德烈敬了一个军礼,双手将一封信捧给他。
“报告旅长!这是敌军来人用弓箭射进西门的。”
安德烈一把抓过信,抽出信纸看了起来,信竟然是用工整的俄文写成的。
“大清国三等威信公、太子太保、讨逆将军岳钟琪晓谕托博尔斯克俄军将领,我数万大军已将托博尔斯克城堡团团围住,今日誓破此城!”
“两军交战,你死我活,各安天命,本无可厚非。”
“然我乾隆大皇帝有如天之仁,本帅亦有好生之德,不愿伤及无辜平民,特传书正告尔等。”
“我军将于上午八时炮轰城堡西门,以为攻城之准备。枪炮无眼,望尔等知会城中百姓悉数迁往东门躲避,免遭池鱼之殃。”
“至于尔等区区几千守军,实不堪我大军一击。若不想死于非命,可于八时之前开城投降,我大军乃仁义之师,定不会加害尔等。”
“只要交出全部武器弹药,一应军资,本帅发给粮食,释尔等西归亦未尝不可。”
“至于城中百姓,因有尔军官员之家眷混于其中,天寒地冻,兵凶战危,为彼等人身安全计,所有百姓暂不得离开。”
“我军将妥为照料,断不至有冻馁之虞,待阿列克谢将军抵达后再行移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