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低下头,『揉』了『揉』被推疼的胸口,仍旧不说话。
江氏气恼,干脆疾步往游廊而去,欲要闯明德院的主屋。
苏酒忙跟上,“舅娘!”
江氏腿快,奔进主屋后,就开始细细打量屋里的摆设。
然而她胆小,到底没敢『乱』动,只奔到苏酒床位边翻找,“小小年纪就跟男人睡一间屋子,虽说是主仆,可传出去外人都要笑话的!跟你娘一个德行,见着男人就凑上去!真是不知廉耻!这般赚来的银钱,你也好意思花!不若拿来孝敬你舅娘,你算落个好名声不是?”
她喋喋不休,把上前阻拦的苏酒推倒在地,很快从枕头底下翻出另九两来。
“哟,果然还藏着私呢!”她踹了脚苏酒,“我就知道你这蹄子不是个省心的东西,果不其然!”
说完,捧着银子去给苏舅舅看,“大鹏你瞅瞅,这丫头就是念完了经打和尚,恩将仇报!咱们这些年对她的好,她全忘光了!竟然还敢背着咱们藏私!”
苏舅舅站在原地,却是浑身发抖。
被江氏气的!
他骂道:“把银子还给小酒!一把年纪的人了,抢小辈的东西,你也不知羞!”
“我羞什么?你这外甥女才是光屁股追贼,胆大不知羞!小小年纪就跟男人搅和在一块儿,说不得私底下做了什么不要脸的勾当!哼,都说大户人家府邸里不干净,我瞧着就是如此!否则,人家干嘛给她这么多银子?钱多烧得慌吗?!”
江氏没好气地说完,就撞开苏舅舅,拽着苏柳的手冲了出去。
苏舅舅生怕她把苏酒的银钱抢走,忙追了去。
屋子里,便只剩下苏酒与苏堂。
阳光从窗槅外洒落,在罗帐和地面投落木头雕琢的如意宝瓶花影。
小姑娘还坐在地上,一只手『揉』着被踹疼的心口。
细白小脸半垂着,因为细薄刘海儿遮挡的缘故,而瞧不出是什么表情。
苏堂慢慢在她跟前蹲下。
“小酒……”
他轻声唤着,欲要给她擦眼泪,却发现她并没有哭。
少年收回手,“我娘就是这样的泼辣『性』子,她刚刚说的话,你勿要往心里去。”
屋中寂静片刻,他柔声问道:“那位萧公子,待你可好?”
苏酒默不作声地点点头。
“我没想过娘会把你卖掉,我真的没有想过……小酒,我想的未来,不是这样的。”
少年喃喃低语。
却不曾道明,
他设想的未来,
究竟是怎样的。
“小酒,我恨不得马上长大,赚许多许多银钱,立即把你从这深宅大院里赎出去。我知晓你喜欢那些香香粉粉的东西,我知晓你的愿望是与姑姑一样,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香铺。等我有了银子,我定然要为你完成这个愿望。”
暮春的深宅里,年仅十三岁的少年,粗衣短褐,半低着眉眼。
周身不知于何时,竟有了从前所不曾有的坚毅。
而他紧紧抓着苏酒的手。
仿佛只有这般用力,才能感受到这个小女孩儿,仍旧是自己亲亲热热的小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