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阳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把腿放了上去:“魔教之人罪恶滔天,自是人人得而诛之。但是我方才听了二位的言谈,发觉还有几个地方说不通,所以觉得结论并不很合乎逻辑。”
“哦?”
两人一怔,同时看向她:“此话怎讲?”
“其一,据我所知,那易扶苓行事作风素来张扬,为何要趁刘学士外出时偷偷放火,烧死他的妻儿?”
“这...”两人面露难色。
“其二,那刘学士之前一直行踪规律,但近日里开始行踪不定、早出晚归。易扶苓乃魔教中人,难道一直耗费时间在他身上,紧紧盯着乃至发现了他近日里与往常作息不同,甚至料算到他归府的时期,放火烧了他的府邸?”
两人夹紧了眉头。
“还有魔教易扶苓为何要动刘学士的妻小,也是一个疑点。刘学士的妻子王氏自生产后就一直在府内修养,从未与人结恶。如今惨遭毒手,确实只有你们方才口中那个猜测说得通。”
娇阳伸出一根指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终于被肯定了!
两人对视一眼,相顾得意一笑。
“但是...”她下一句话很快接下去,“就是因为只有这个可能,所以才更不可能。毕竟那易扶苓生得非常好看,身边从不缺少追求者,虽然心狠手辣,却是一名真正敢爱敢恨、潇洒肆意的江湖儿女。”
娇阳抬起下巴,拨了拨了耳畔的几缕碎发:“以她高远的眼界,怎么可能看上那个男人。”
两人的神情再次垮下来,他们当然也知道魔教中人可能性很小,可这还不是有破案时限在那儿,为了保住这份差事,他们不得不草草结案。
反正只要是破解不了的案子,一律都推给魔教,这是一直以来所有衙门之间的默契。
“那...依姑娘之见...”
“二位仔细想想,那名谎称看见红衣女子的身影,故意让你们被诱导的人,是不是刘学士府中家仆?为何...刘学士的妻小都死了,偏是那名家仆,被发现时还吊着一口气...”娇阳把脸凑过去,一脸神秘。
两人睁大了眼睛。
她把脑袋收了回去:“魔教中人自都是群穷凶极恶之徒,但我始终觉得,真正的恶不是产自于魔教,而是来自于人心。”
“所以...所以,难怪...”
怪圈被破开,往另一个方向去想,二人恍然大悟。
那名刘学士文采确实乃人中龙凤,又生得一副好皮囊。不仅大户人家的小姐嫁给他做了夫人,近日里,就连王朝郡主都开始对他有意思,更有传言他们已暗中...
若刘学士娶了郡主,成为皇亲国戚,那才是真正的一步登天。奈何刘学士已娶了正夫人,郡主自不可能给他做小,唯一的办法就是休妻。但那刘学士又是个文人,注重名节,自命清高,不敢败了多年苦心积累的好名声。
所以,才...
想到这里,两名捕快打了个寒战。这哪里是什么德高望远的刘学士,分明是披着人皮的恶鬼。
他们看向娇阳,这次眸中已多了几分敬重,抱拳:“多谢姑娘,姑娘冰雪聪明,如今我们去捉拿犯人归案,今日之恩,来日必当报答!”
娇阳回以一礼。
完毕,她转回头,一蹦一跳地来到陆恪身边,心情极好:“走吧。”
陆恪方才一直盯着她,眼中思揣:“为什么要为魔教中人开脱。”
“我那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娇阳翻了翻白眼,“难道要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多管闲事,”陆恪无奈一笑,如今看来,这个小丫头心眼不坏,甚至可能还有点缺心眼,“忘了我出来之前提醒你的,万事小心为上,不可轻易露面。魔教之人无孔不入,你这么一番动作,当心被人盯上。”
“来就来呗,”娇阳耸了耸肩,一蹦一跳地故意超在他前面,“不过几个无名之辈,何足挂齿。”
她抬了抬下巴,跳上马车。
陆恪拎着药包,在后面无奈地摇摇头。
想他自身,别说娶妻生子了,就连一门正儿八经的感情都没谈过,居然已经要拖家带口照顾身边三个性格各异的古怪小孩了。
人生悲哉啊...悲哉...
...
刘学士凶形毕露,在府中吞毒自尽。经历几个时辰,消息传入茶客山庄。
暗卫飘进来:“公子,暗桩废了。”
“哦?”
公子身穿绿竹青衫,眉眼微动,面庞如玉,只手打开传递过来的信件。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容貌特秀,风华绝代。
看毕,他平直的唇角微微一翘。
“原来是那人,不讨巧地把事情牵涉到她身上,结果被那个记仇的小丫头给盯上了...也罢,只怪他命不好。”
他将信件用烛火点燃,在暗卫疑惑的目光中微笑着。
她要来了...
“那、那名刘学士的家人...”
“除了便是。”
他站起身。
...
神月教的一处山崖,无处不遍布着血腥与阴森。男子一袭白狐长裘,垂落的青丝与颈间一圈白毛随风摇曳,身姿颀长特秀,苍白而绝美。
他垂眸俯视下去,居高临下,目光无悲无喜,却又泛着层冷意。
崖下正兵器交戈,准确来说,是一场实力悬殊的单方面屠杀,不消几时,已血流成河,四处断臂残骸。
将俘虏抓到教内虐杀,一为威示,二为鼓舞,是元明期惯来的手段。
在这个冰冷麻木的世界,唯有人血带来的温度可使人热血沸腾。
任何顽强的负隅顽抗,在几刻后停歇,化为一滩死水血肉。
芙笙跃上来,没有擦半张银色面具和身上溅起来的血,垂下眼,目光恭敬:“教主。”
元明期没有看他:“你主子呢,叫她来我那儿一趟,我有事要吩咐她。”
“...这,主子...”芙笙面露犹豫,在他冰冷睨过来的眼神中,只好答道,“其实,主子现在不在教中。她去找秋山派掌门之子,为苏芙大人报仇去了...”
“什么。”
元明期微眯着眼,眼神愈发寒冷,面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