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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趣网 > 其他类型 > 唯物稻士赵玉真 > 番外四:醉卧云端倦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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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虫抚摸上剑身,那沉稳的厚重感令他很是舒服。

自己练不成剑,可却向往谢先生口中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也是江湖侠客的一种。

自己已经定下目标,有探索天地之志向,这把剑能防身,还能当登山杖。

“不如,就叫他,侠客行如何。”赵大虫询问道。

“可是李鹤时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侠客行?”老冢主笑眯眯问道。

“嗯。”大虫点点头。

“看来我家小虫励志要行万里路啊。”李素王乐呵呵说道。

“不,外祖公。”赵大虫说道,“我更倾向于探索这世界的未知。”

“好,好。”李素王夸了两句,那边的赵二丫已经嘟起嘴来了。

“外祖公偏心,只给大虫送剑,没有我的份。”赵二丫气鼓鼓说道。

“哎哟,小二丫生气啦。”李素王笑眯眯地转向二丫,“你看看,这剑阁哪一把被咱们二丫看上了?随便挑。”

二丫这才露出洁白的小牙齿笑道:“外祖公最好了。”

兄妹二人呆了三日,又慢悠悠地晃到了九江。

浔阳江头,赵大虫感受到了那江底的恶蛟怒意,片刻后又好像被一巴掌拍散,温顺了许多。不过江面却涌起不小波澜。

“走吧。”看过了这浔阳江,大虫对二丫说道。

江府。

已经不再需要“御贞敕令”庇护,赵大虫读书读到过这江郎擅长培育荷花,故带着妹妹来拜访观荷。

江府的主人也大方,培莲池上独自作画,让兄妹二人自行参观。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大虫感慨道,随后给不怎么爱读书的妹妹介绍,这叫玉蝶,那叫水芙蓉,还有春晓玉碗。

“哥,那莲池中央,长势最高,最红那一朵叫什么?”二丫好奇问道。

大虫皱眉,他也注意到了那一朵特殊的荷花,可谢先生的书里不曾记载过。

“那是我江家才能培育出来的,特有的。”江朗放下画笔,“你们在别处看不到也正常。”

“江公子,这种荷花如何称呼?”大虫好学地问道。

“叫,绯姑。”江朗微笑回答,画纸上一朵鲜艳的绯姑跃然其上。

庆元十年,四月。

夏至未至,无风杨柳漫天絮,不雨棠梨满地花。

京都春日漫天的金钱柳絮终于止住了,江南的棠梨子也开始打了豆子大小的果子。

江南霹雳堂雷门,又有新的玩意产出,名为雷电轮麟。

庆元帝闻之大喜,乃命雷家进献一具。

萧若璃得到了新玩具,退朝之后立刻在御花园驾驶这架木质的两个轮子的新载具。

手感极其笨重,并且雷家板凳大小的“雷池”只能供能不到三刻钟,

“雷池”耗尽,皇帝兴尽。

那雕刻成麒麟状的笨重木质载具,只换得皇帝四字评语:“不够逍遥。”

随后便不再碰它,害得御史台把已经准备上疏批皇帝一个“不务正业,玩物丧志”的奏折紧急撤回。

其实每一样技术的面世,都是极其“臃肿”,等待着迭代优化。

东及小镇。

庆元帝上位以来,命水军大都督萧凌尘以此为起点练兵,肃清海域。

使得隆国海疆再无海寇进犯。

至于那曾经属于传闻中的三蛇岛,也被萧凌尘圈起来当养蛇之用,什么金杯银盏铁琉璃,通通属于萧家。

沐家也从中嗅到了商机,大公子沐春风,把玄鸟大风号和沐雨栉风号两架雪松长船,都开了出来,摆在东及小镇的码头上,其中沐雨栉风号作为“亲民”的一艘雪松长船,平民百姓只需要花个十两银子,就能上船一览隆国海域的风光。

十两银子,沐雨栉风号上住三天,且包吃包住,亲民嘛,吃的肯定不算很好。航线也极为固定,就是走东及到三蛇岛一带,到了三蛇岛便返航。

平常沐秋实本应该呆在玄鸟大风那座更风雅豪华的雪松长船上,可今日偏想着与民同乐,眼前盖着用两片玄晶打磨成的镜片,在沐雨栉风一处少人的船帮上,架起躺椅仰面躺下晒太阳,栏杆上靠着雕满精致花纹的鱼竿,鱼线垂到海上。

沐雨栉风号扬满风帆,船梆号子响起,巨大的雪松长船开出码头。

“哈哈,大虫!海!看到了吗,是海啊!”沐雨栉风号行出几里,赵二丫兴奋得不得了。

湿润带着盐汽的海风,将她的头发刮得黏糊糊的。

见哥哥只是在东张西望,没有搭理她,二丫顿时不高兴了。

“大虫!大臭虫!”二丫大喊道。

船上不少都是尝鲜的青年男女,很快聚集到甲板上欣赏海天一色。

“找到了。”大虫一眼锁定了船尾处,慵懒晒日光的沐秋实。

随即拉着二丫往沐大公子处走去。

“沐大东家?”大虫行礼。

“嗯?”沐秋实掀起一片盖在眼上的玄晶镜片,“你认得我?”

“小子有个不情之请,就是到了三蛇岛附近,请借一趟小舟。让小子与妹妹出海。”大虫彬彬有礼说道。

沐秋实嗤笑:“哪来的小屁孩?你家大人呢?”

“我们才不是小屁孩。”虽然不知道哥哥为啥要从三蛇岛出海,二丫海上怒道,“我已经八岁了。”

“你才八岁就敢要小舟出海?你们敢上,我也不敢借。”沐秋实将玄晶镜片盖上,继续躺好,“去把你家大人找来。”

“其实。。。我家大人还是有跟着来的。就怕沐大东家不敢见。”大虫沉默了一下说道。

“开玩笑,还有我沐秋实不敢。。。”大公子还未说完,鱼竿动了。

钓鱼佬沐秋实“腾”地一下蹿起,抓起鱼竿:“上钩了!”

鱼竿弯起夸张的弧度,沐秋实咬着牙,阳刚伟岸的样子双手提竿,从牙缝中挤出:“上大货了。”

下一秒,大虫却不好意思地说道:“大东家,我家大人来见你了。”

一只遮天蔽日的触手,被沐秋实大力钓起,惊呆了他的下巴,玄晶镜片都被惊得掉落。

整艘雪松长船,不经意地在海面上晃泛了一下。

随后触手缩回海面下,引起不小的动静。

船上之人,都往那巨大的涟漪看去惊呼。

“湖神公公也来啦!?”二丫眼神一亮问道。

“不好意思啊,吓到您了。”大虫看着还没脱离震惊的沐秋实说道。

“你说。。。刚刚那不可名状之物,是你家大人?!”沐秋实眼神复杂,看着大虫二丫,气息如常人,不像是什么鬼怪成精。

赵大虫老气横秋地说道:“要不,再请我家大人来一趟?!”

“不。。。不必了。别吓到我船上那么多客人!”沐秋实正色道,也确认了这两兄妹是什么隐世家族出门历练的,“船我可以借给你们。”

“谢谢沐大东家。”大虫咧嘴而笑,“价格我会照付的。”

沐秋实摆摆手,示意让他俩赶紧离开,万一他们家长再次出现,小心脏受不了。

经此一遭,鱼是钓不成了,沐秋实赶忙收拾好东西,躲回自己的船长室内。

“哥,你认识他?”二丫好奇问道。

大虫摇了摇头:“山上读书之时,读到一本《江湖名宿录》,里面说沐秋实自诩阳伟,阳刚伟岸之意,今日见来,有些胆小了,却是名不副实了些。”

赵大虫这波有点以己度人了,你赵大虫在山上,天天去月城湖接触这湖神,自然习以为常,考虑过沐秋实第一眼看到那遮天蔽日触手的感触了吗?

青城山上,湖神出游,少了祂的施云布雨,可那道德仙山依旧风调雨顺。

将近三蛇岛,军船来往封锁海域。

一叶扁舟被沐雨栉风号轻轻放到海面上,大虫对着远去的雪松长船挥了挥手。

接着好似船被托举起来了一般,如离弦之箭,又快又稳地飞速行驶向前。

“大虫,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二丫询问道。

“娘亲说,我们还有一个大舅舅,在海外。”大虫说道。

行驶了将近三日,二丫最先受不了,老是吃装在书笈里的干粮,小丫头烦躁得不行。

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个凸起的黑点,与此同时,小舟行驶的速度也放慢了下来。

被触手小心翼翼推上岸,直至小舟搁浅。

大虫将二丫从舟里接下来,和马上缩回海里的触手挥了挥手,便向仙山进发。

好几日不曾洗澡了的二丫,本该暴躁的心情,在登岛的那一刻突然心旷神怡了起来。

仙山祥和,神圣,静谧得让人心安。

闭目端坐云头,镇守天门的莫衣,忽而睁开双眼:“有客临岛。”

随后弹指一挥,仙人万相,其中少年一相,陡然无声出现在登岛的兄妹背后。

“你们,是如何寻到我这仙山?”声音突兀出现在兄妹来到的陌生空间。

二丫吓得“哇”地一声攀入大虫怀里。

赵大虫强行镇定轻拍妹妹背部以示安抚,口中说道:“可是北离籍的莫衣仙人?”

随后缓慢转身,看到了少年莫衣。

二丫有些惊恐地打量这仙人,好年轻,比掌教师兄飞轩还年轻。

少年莫衣点了点头。

大虫苦笑道:“劳烦仙人下次再出现,请从小子面前来,不然吓到我家妹妹。”

“吓到妹妹?”少年莫衣看着二丫从他怀里挣扎出来,一脸嫌弃。

嘴角轻挑,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跟他提要求了。

随即定睛一看,像是要将大虫看穿看破。

“奇怪?”镇守天门的天人莫衣皱起眉头,居然在这两个孩童身上看不出什么因果。

被少年莫衣盯得发毛,赵大虫只好自报家门道:“晚辈,青城山赵眠风,这是妹妹赵惜月。”

“青城山?”少年莫衣收回视线,“来我此岛为何?”

感觉到仙人可以交流,大虫也胆子大了起来:“家父曾记载,海外有一仙人,应允替他寻找一块根大小如缀马之铃的作物。敢问可是仙人?”

“赵道友?”少年莫衣释然。

大虫点点头:“家父,乃青城山赵玉真。”

莫衣摇了摇头,却不解释不是这个赵玉真。

随后右手轻抬,几株植物悬浮在莫衣掌上,随后茎叶剥离,只剩下鸽子卵大小的一连串块根展露在兄妹二人的面前。

大虫想伸手,马上克制住了:“莫衣仙人,我可以。。。”

“可。”少年莫衣点了点头,地上之事皆允。

大虫握住其中一个鸽子蛋大小的,取出一把小刀,将其削开,山上被老爹赶去种田养出来的敏锐感,这东西可以做食物!

随后挑拣了几个半个拳头大的。

“赵道友说,如果早些能找到这种马铃一般的薯类,我的妹妹也不会饿死。”少年莫衣无悲无喜地说道。

赵大虫手中的动作一凝,仙人的妹妹被饿死?!

“抱歉。”想到自己可爱的妹妹要是也被饿死的话,自己不知道多难受。

莫衣摇摇头:“都过去了。”

随后看着那酒仙神游万里而来。

“莫衣前辈。”百里东君一眼便看到了赵二丫,觉得有些眼熟,“这是?”

“哥哥!”当年的小玥瑶也已经出落有致了。

莫衣对玥瑶点了点头,随后对大虫和二丫说道:“你们要找的人来了。”

“你是?我们大舅舅?”二丫试探性地问道。

“大舅舅?”多年未归,百里酒仙也是疑惑。

“我们娘亲,是李寒衣。”大虫说道。

岛上来了新面孔,还是粉雕玉琢,瓷娃娃一般可爱的小外甥女,玥瑶高兴得不得了。

马上牵着二丫的手,去认识仙岛上可被隆国称为祥瑞的动物。

“大西几。”

“大脑斧。”

“小嵩许。”

而百里酒仙也察觉到了小外甥的不妥,十岁了体内只有大黄庭在涓涓细流。

“大虫,你说无法形成离火阵心诀的气旋?”百里东君沉声问道。

“嗯。”赵大虫点点头。

“二丫可以,你不行。”酒仙疑惑,“你爹怎么说?”

“爹他,也尝试帮我找过许多功法。”大虫说道,最终结果无一例外。

酒仙恳求地望向仙人。

仙人出手,也无法探查出究竟:“这娃娃,体内经脉齐全,我试过将真气渡入其中,却直接消散,经脉无法蓄存。”

“如此神奇,我也是第一次见。”

经脉完整,不能存住真气,还是李寒衣赵玉真这种绝世高手生下来的孩子。

或许真是天道公平,也不会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塞在同一个家庭。

难得有新面孔来岛上,大虫和二丫被大舅妈玥瑶留在岛上差不多一个月。

大虫与百里酒仙谈了不少江湖见闻,酒仙也很感慨,北离换了天日。

大虫听出来大舅舅的言语中,不免有当年对已经作古了的北离先帝不法暴行的愧意。

可惜昔人已逝,酒仙也远在海外,都无法去壅陵道歉一趟。

庆元十年,六月,盛夏。

被晒黑了不少的二丫站在来时的小舟上,对着岛上的大舅妈挥手告别。

“大虫,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小舟被托举着快速行进,二丫问道。

凉州,慕良城。

绿意盎然,有了夏意,不再用顶着风沙前行。

慕凉城也不再凄凉,因此改名为慕良,广募天下贤良,共同来发展慕良城。

因为与水军大都督萧凌尘有隙,所以谢凌云屡次三番请辞,庆元帝无奈,将其贬到苦寒之地,为北凉都护。

都护府,正常此时谢凌云应该在看军报。

门营领着俩孩童就进来。

“谢将军,这位小公子说要见您。”将赵大虫带到都护府内,护卫说道。

“什么?”谢凌云放下军报,难以置信。

“他身上带有城主所盖印章的度牒。”护卫近前说道,“慕良城城主,楚孤侯。”

谢凌云挥退护卫,接过大虫递交上来的官牒:“青城山赵眠风与赵惜月到慕良城,请务必多担待。有问题直接与我联系。洛清阳。”

“这楚孤侯的度牒,还真是霸气啊。”谢凌云合起度牒说道,“你们两个,是青城山的?”

“嗯。”大虫点了点头。

“你师父是谁?三代弟子玄灵,还是陈燕笃?”谢凌云继续盘问道,“难不成是名动天下的道剑儒李凡松?”

赵大虫摇了摇头,还没等出声,二丫已经开口了:“我爹是青城山赵玉真。”

“二丫!”大虫有些愠恼,随便搬出家长,有欺人的嫌疑。

“礼天司的赵司正?”谢凌云了然,以为不过是父辈荫德,闯荡江湖的世家子弟罢了,“所以来凉州为何?”

身为北凉大都护,谢凌云有他自己的眼光,就算不再想回启京,也不会特意与楚孤侯以及赵司正交恶。

认为赵大虫他们不过是想假借他都护的威名在凉州地界快活一段时间罢了。

可谁知大虫解下书笈,倒出三分之一大小不一,一堆比驼铃略小的东西被赵大虫倒出在都护府的地板上。

“这是何物?”谢凌云沉吟道。

大虫拿起一个说道:“都护大人,这叫马铃薯,能吃。”

随后指着马铃薯表皮上的凹痕说道:“这是马铃薯的芽眼,只需要将这块芽眼切下种入地里,就能收成起码五个。请大人在慕良城为我找一块地,种下此种作物。”

见谢凌云还不为所动,大虫想了想,继续说道:“这马铃薯可当军粮,也可当马草。若是此物种植成功,隆国粮食产量可大幅度增加。”

谢凌云看着跪坐在地上,极力宣传这马铃薯的孩童,不像其他世家子弟一般钟爱干净整洁。

“谢将军。”大虫呼喊道。

“为什么?”谢凌云开口问道。

大虫一愣:“什么为什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万一种不出来,还会被人唾弃。你为什么要做。”谢凌云问道。

“我。。。”大虫一时语塞,“我不知道,我只是心有所想,要这样做。所以凭心而动,率性而为。”

“凭心而动,率性而为吗?”谢凌云沉吟道,“姑且相信你,你这东西,多久可成熟。”

赵大虫欣喜:“将军你是答应了?三个月!两个月就能成熟。届时还请将军留下第一茬做种。”

“呵呵。”谢凌云豪迈笑道,“你父亲,说要种出喂饱天下人的粮食。今日看来,你并不算辱没他。”

“多谢将军夸奖。”大虫说道。

慕良城一行,虽为艰辛,也不算坎坷,第一代从莫衣仙岛上带回来的马铃薯,总算是种在隆国疆土上了。

骑着骆驼,二丫问大虫:“为什么要跑到这种地方种?”

大虫解释道:“我选择了三个地方,咱们青城山,三舅舅雪月城那边,还有便是这荒凉之地。若是都能种成,那就是最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是谢先生教的,叫对照组对不对。”二丫兴奋说道。

“嗯。”大虫点了点头。

二丫得意,看,本姑娘也很聪明的。

血红色的残阳将天际染得绯红,兄妹二人才来到甘州。

这座经历过战火的城市,十余年来的重建,已经成为隆国边境最有活力的城市之一。

新生的甘州,城门前有一座巨大的丰碑,常年吊着灯笼,为南来北往的赶路行商之人照清上边的文字,赵大虫下了骆驼,走近仰望。

丰碑上记录了,北离朝时,太守陈诚拼死抵御,而后战死。

白王萧崇率军击碎北阙妖庭之故事。

后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战死离阙战场的英灵的名字。

大虫看着上边的名字默默不语,二丫也出奇地没有吵闹,都感觉到了这一场盛世,是由多少前辈付出鲜血铸成的。

历史,从来都是一个个无名之辈堆叠出来的厚重,若是只是史书上薄薄的几页纸,无法承受他们的一生。

隆国,邙山。

本该国运厚重,整个隆国都太平。

可邙山附近的村落居然发生的诡异之事,原本是家中大批量的牲畜无缘无故死去,死状恐怖,像是被吸干。

之后村里开始有人失踪。

里正受不了啦,到县衙去报官。可是报官之后,邙山县令派捕快前往,悄无声息地死去,死状同被人抽干了尸身。干瘪得若不是有那套捕快服,都无法辨认身份。

县令当机立断,这不是凡人可处理的事情,立马上报礼天司。

礼天司来了一位年轻,却满头白发的小李道长。

这小李道长为人和善,长相也颇为英俊,就是看起来差了点火候,让人觉得不稳健。

十里八乡都不看好他,觉得这小李道长要是丢了性命也怪可惜的,毕竟那么俊俏的后生。

明里暗里也劝过小李道长要不别接手这事。

小李道长也只是乐呵呵地四处走访,询问附近可有什么山精水怪显灵,或者山水神庙的。

邙山很大,是有山神庙的,白发的小李道长顺着村民的指引,找到了那所年久失修的山神庙。

庙里山神,乃追随天武帝萧毅的开国将军何骏,曾率八百卒,千里奔袭,拯救孤身在险的天武帝。

后筋疲力尽,亡而不倒。

天武帝知其原籍乃邙山,故敕封邙山山神,庙中神像,乃何俊亡而不倒怒目圆睁之像。

不过三百多年过去了,北离朝换了大隆国,这山神庙也逐渐掩盖在了历史的长河中。

今属盛夏,又是午时,烈日当空。这山神庙中却是充满了凉意。

并非夏日让人舒爽的那股凉爽,而是令人骨子里隐隐发颤的害怕。

白发的小李道长,收拾了一下这将要倾颓的庙宇,对着山神相说道:“晚辈礼天司隶属提司,青城山李凡松,为邙山诡异,前来请教山神大人。”

不为所动,庙内鸦雀无声。

李凡松闭上双目,离火阵心诀流淌而过,睁开眼睛望向那英武神像,虽然已经残破褪色,可何俊所携带之功德,照观之下,如云蒸霞蔚。

“既然山神大人如此,不肯相见,那晚辈只好得罪了。”李凡松咬破中指,凌空就要写下一个大大的“拘”字。

“且慢。”这破败寺庙配不上的威武之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身长八尺,着天武帝时期战甲,威风赫赫的虚影,如山岳一般出现在李凡松面前。

“以你道行,拘我不成,还会遭反噬。”何骏山神威严说道。

“既然将军可幻化出虚影,说明将军还可动用山体之内的正义加持己身,这邙山所发生之事,将军是清楚的。”为了拉近与这山神的距离,李凡松口称将军。

何骏虚影面色不改英武,却是沉默了下来。

“晚辈都拘不动将军!有此实力,为何任由之大行其道?”李凡松问道。

“你这山神,不对劲!”李凡松看到那数不清的功德围绕的虚影之下,有一丝丝被掩盖的异样,“你包庇诡异!”

看到有人质疑他这开国的将领,敕封的正神。何骏还是叹了一声。

“山川正神,纵恶行凶!此事我会回禀礼天司!交给朝廷定罪!”

“你是如何发现的。”何骏平静问道。

“我欲拘神台之灵,你便出现阻止,神台之下有血腥的味道。”李凡松冷冷说道,“并且,你这功德金身都掩盖不了那一股要喷涌的尸气!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何骏没有狡辩,只是说道:“我为太祖流过血。”

“一码归一码!功过不能相抵!”李凡松说道。

“八百卒子奔袭,救援天武太祖。”何俊说道,“可这八百卒里面,有我的儿子。”

“天武帝金口玉言,敕封我为祖籍山神,我肉身站立而亡,却重塑功德金身。”何骏面无表情,“可那全军覆没的八百里面,有我奄奄一息的儿子!”

“所以,你动了私心?”李凡松皱眉,这一桩案件竟然牵扯到那么多年。

“是。”何骏平静说道,“所以我动用了神权,以邙山之力,将我儿躯体灵智点化,并将其带在身边。”

“何骏!神权谋私?!你可知这该当何罪?!”李凡松怒不可遏。

一方山神,本该大公无私!

“我知道。”英武的将军,神色终于改变,“可我当时,刚脱离凡胎,神格还未完整,所以带着怜子的凡性,乃铸成如今大错。”

点化战场杀气凌冽的尸体,带回藏在人间,这乃违背天道之行。

“之后,为了保证血肉不腐不僵,我儿需要一些精血维持。”何骏面露痛苦,“所以每年我都允许他下山一次,吸食牲畜。”

“所有修道之人前来,我以道德金身为其遮掩。向来无人发现。”

“可不曾想,十多年前,国运仿佛吞噬了两个国家一般,开始逐渐蓬勃壮大。庇护北离天下,让我儿这般之物,如受挤压。”何骏痛苦道,“将凝结在他体内的恶逼得我已无法压制,让他生出对人血的渴望。”

李凡松平静地听他叙述,这战功赫赫的开国将星,兴许面对家国大义他的正义会毋庸置疑,可一旦发生在了自己儿子身上便不能再驱使那股正义。

三百年对邙山庇佑有功,可近几年来诡异之事已经影响到隆国百姓安全。

人性的纠结,缠绕在他的神格上,英武光明的功德虚影也开始躁动扭曲,不再神圣。

“爹!”神台之下,传来如同猛兽喉咙发出的声音,随后神像被挪开,身材高大面无生气,色如瘀血铁青,脸上带着刀痕枪创无法愈合一般的青年出现,山神庙中阴冷更盛。

李凡松已经能闻到那腐败的气息。

青天白日,烈日当空,这三百年前诡异的开国兵卒全然不惧,看来不好对付。

“和他废什么话!”已经不像人能发出的声音,“这个小道士有些道行,交给我吧。”

“你要在我庙宇内杀人!”何骏怒道,身上的神圣压倒躁动一分。

“父亲!若不杀他,孩儿就暴露在了这天之下!”诡异青年急道,“传出去,孩儿怎么办!”

何骏沉默不语,就算是正神,面对这种局面也在想着逃避。

山神诡异的儿子,贪婪地看了一眼李凡松,舔了舔唇角。

“轰!”山神一掌劈出,携带茫茫山威,将这诡异的儿子一掌打飞,撞破本就不堪的墙壁。

“孽畜!”何骏又哀又羞又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羞其不掩。

“都怪我当初一念之差!”何骏痛苦说道。

诡异青年站起身,这一掌虽有山威之力,他同样过了三百年,到了这种地步,身躯堪比神游境界。

“三百年,您痛苦,孩儿一样痛苦!”诡异青年声若猛兽,“今日已经被这道士撞破,您若真觉得当年不该,不如一掌震杀了我。”

何骏怒不可遏,与其子僵持。

北离开国之战,让何骏这一家绝户,对他们来说何其残忍。

“我父为正神,我为邪祟。”唬住了山神,诡异青年转向李凡松,“若不是有我父亲压制,你自己成为我腹中血食。”

“孽畜!”山神劈头又是一掌,本就残破不堪的庙宇,显得岌岌可危。

同时,山神眼含惭愧,身为将门之后,他儿子也被应征入伍,与他同年战死,他本就没尽到父亲的责任。

神格未稳参杂入了人的情绪,这种情绪也活活折磨了他上百年,所以他舍不得下杀手。

试探出了山神父亲的心思,不会对他下死手,诡异青年猛扑李凡松。

“咔”一声,道剑儒的蚍蜉被一爪抓断。

“孽畜,你当着我的面怎敢!”何骏痛苦呐喊。

“父亲,等我解决了他,再同你赔罪!”诡异青年脸上露出嗜血之意。

山神虚影看着与白发道士扭打一起的儿子,心中难过。

“白毛牛鼻子,山下之事,都是我干的,与我父亲无关。”被压倒在地,利爪就要切上李凡松的喉咙,“到了地府,和阎君说清楚!莫要损我父亲阴德!”

“李凡松,如今的你,简直比我还有辱师门。”像是隔着铁片,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

太极纯阳煌煌升起,那把曾诛灭过天人的太阿剑,一剑递出,至刚至阳的离火阵心诀剑气可灭杀世间所有邪祟。

诡异青年头上亮起了大大的“危”。

他立马丢下李凡松,就要破窗而逃。

可他比天人又如何?天人都无法逃开太阿一剑。

三百年的积累,化为飞灰。

烈日当空,阳光耀世,这摇摇欲坠的山神庙,终究是坠了。

双臂病态铁青,一手持剑太阿,秉公执法。

山神庙顶破了大洞,阳光直射而下,炎热无比。

李凡松起身,拍了拍身上山神之子的碎片,道:“将军之事,我会禀明朝廷。纵恶行凶,与守护邙山皆有之。至于如何责罚,届时礼天司会给出公正判断。”

何骏没有多说什么,化作流光溢散,一切,都会有个说法。

“师兄。”余理喊出口。

“我还是不善于执法啊。”李凡松讪讪笑道,“耳根子软,差点就让他得逞了。”

余理递出一块干粮:“师兄是江湖上的道剑儒,也是礼天司提司,还是青城山这一代的天下行走,需要多方考虑。不像我,一山野莽夫,不必计较后果。”

李凡松接过干粮,啃了一口:“净说屁话。”

师兄弟二人,都成熟了不少。

随便在山神庙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沉默了片刻,余理掏出水袋,灌了一口酒。

李凡松径直抢过,也灌了一口。

兄弟二人哈哈大笑。

“师兄最近过得怎么样?”余理问道。

“我行走天下,去到过很多地方,也曾到过海外见到了歌声醉人堕泪成珠的鲛人,你呢?”李凡松说道,“良玉榜榜首,赤水余理。”

“我?就那样呗。”余理道,“还是被朝廷通缉,连赤水改为了红流坊。”

“红流坊?你们接什么?”李凡松好奇问道。

“除了杀人放火,什么都接。”余理道,“打探消息,替人诉讼,发放报纸什么的。”

“如今我们赤水王富贵,和沐家照应,在沐家帮衬下,赤水也有了自己的产业。”余理说道,“不用去当杀手,过刀口舔血的日子。”

“嗯,那挺好,都走上了正轨了。”李凡松又啃了几口干粮。

“师兄,抱歉啊。”余理看着这满头白发,突然说道,“苏暮雨,苏幕遮都尽力了,没能找到那个谢菱荷。”

李凡松手上一滞,干粮咽在嘴里被唾液化开。

江湖中的雪落山庄。

一如往日一般人声鼎沸。

雷唐火被收归隆国所有,以当下隆国的疆域以及雷家堡的产量,几乎官府都配备了一两杆。

现在隆国治安,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没有什么刺头高手敢以肉身试一试雷唐火的威力。

同样也有人大骂雷家堡和唐门,研制出这种东西毁了江湖气。像是忘了雷唐火在那趟大决战中起到的作用。

人就是这般健忘,他们不感谢雷门和唐门扭转战局。只知道江湖的脊梁,就此被霹雳子给打断。

雪落山庄内,东来西往的食客们用南腔北调谈天论地。

“你知道外面架起来的阵法叫什么吗?”

“谁不知道啊,朝廷都派告示了,那叫中。。。中继法阵。”

“你也认识字,看得懂告示啊。”

“不废话么,庆元皇帝颁布的《劝民崇文法》,免费乡学我也是上过两年好不好。”

“话说这告示上说这个法阵是护国大阵的简略版。只要江湖高手到礼天司认证,领一块青城山刻印巴掌大的法牌,由道门符箓刻印一道其本人的神识进入,便能在中继法阵的范围内找到也在他法牌里留下神识痕的人。”

“意思是要找特定的人,还必须在他的法牌上留下神识?”

“那自然,否则不就整个法阵内有法牌的人不都参与进来会话了吗?”

“不过这法阵范围如此小,吼一嗓子都比掏出法牌传讯快啊。”

“所以说你不懂了吧,中继法阵,中继法阵。就是放在中间能让法阵延伸继续,你看看四处架设,到时候全天下都遍布普及,你在天启,我在雪月一样可以通讯。”

“那么厉害吗?啥时候咱们才能用上啊?”

“那就不知道了,这才刚开始,得青城山的道君老爷提取神识刻画法牌上,咱们这些凡人哪有那玩意啊。都是那一品四境的高手才有。”

“不记得听谁说,千百年之后,凡人就算不会武功,也可一日千里。”

“真有那么神奇?”

“十年前你敢想象人人都可读书识字?敢想象雷家堡有一款只需吃雷不必饮食的雷电轮麟?慢慢等着吧。”

“咦?菜怎么还没上?”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青狐裘的掌柜喃喃说道,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牌子,正面刻了一绺稻谷,背面篆刻太极八卦,他对着牌子说道:“上菜的还不快点。”

“叔父,这隆国,你看如何?”压低的年轻声音,不同于隆国官话的腔调与身边壮实的中年人说道。

“可怕至极,短短十年,便已经与我等拉开了如此距离。”被称为叔父的人听到讨论那“中继阵法”后沉着说道。

“我看不是。”年轻人道,“整个隆国皆沉浸于此等奇技淫巧,还鼓励农民认字。一日十二个时辰是固定的,花时间认字,那自然耕种的时间便少了。”

“陛下还有心思?”那叔父问道。

“隆国有句古话,我很喜欢。”年轻的声音说道,“大泽龙方蜇,中原鹿正肥。我听说,隆国这几年来对外都没有什么大动作,像是蛰伏,而那庆元皇帝,还未立储,若是此时他。。。。”

“啪。”一樽酒壶,送来到叔侄二人面前。

青狐裘的老板面无表情地用东辽语对这二人说道:“本店自酿的醪糟烧,口感爽烈,二位既然为贵客,从东辽远道而来,我本该略尽地主之谊。”

那被称为叔父的壮汉,偷偷摸向腰间弯刀。

“我劝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老板慵懒地用东辽语说道,“我这个客栈,起码有两位逍遥,二位是没有胜算的。”

随后目光锐利扫视那两人用东辽语说道:“东辽小皇帝耶律塘,以及东辽大将军耶律楚雄。”

被识破身份,嘲讽小皇帝,耶律塘也不惊不恼,学隆国文人附庸风雅一般,啪的一声打开折扇,用隆国官话说道:“我还以为隆国鼎盛至此,就连这小客栈也卧虎藏龙,有识得我东辽雅语之人。”

“你便是那隆国流落人间的王爷吧?”小皇帝以为已经揭穿了天大的秘密,所有食客都会难以置信看过来。

谁知却不起波澜,听到他说的所有人都仿佛习惯了一般,该吃吃,该喝喝。

“身为一国之君,来这种江湖客栈打探消息。”青狐裘的老板鄙夷道,“若是让隆国朝廷知道,东辽的皇帝与大将军都不在国内,你猜会如何?”

耶律楚雄处变不惊,静静地看着他。

耶律塘却说道:“我得知一个消息,你隆国庆元帝得位不正,乃兄终弟及。你是北离先帝之子,我可以帮你夺回。。。。”

“收起你那点小心思。”算无遗策的客栈老板目光开始锋锐了起来,“这天下没人比庆元皇帝坐那个位置更正。”

“你们还企图逐鹿中原。”老板嗤笑,“还没被我大隆国的雷唐火打怕吗?”

顿时耶律楚雄的脸色难看。

耶律小皇帝也愤愤收回折扇,胃口全无。

起身便要离开,却被斤斤计较的老板叫住:“等等,结了账再走。”

耶律塘无语,谁赶着来说要尽地主之谊

随后抛下一锞金子,冷冷道:“不必找了。”

同耶律楚雄离开雪落山庄。

老板拿起那锞金子,沉甸坠手,用力一按,金刚体魄能在上留下印子。

金质软,是真的。老板今日又赚到了。

又一日,一对童男童女风尘仆仆赶到雪落山庄。

为了招徕客人,身穿一袭红衣的青年在当中摆设茶桌,一拍惊堂木,开始说书。

说到是那《西行游记》五庄观那一段。

很明显说得并不如何,所以一众食客自顾自地讨论。

“说书已经不咋地了,雪月城有一种叫云海慕影戏的。可好看了。”

三城主采用捏云的手法,然后以苍山云海为舞台,布景打灯都十分简陋,不过胜在新颖。

“是吗?那我得抽空去瞧瞧。”

“最近几年怎么没青城山的声音了?”

“听说那青城山的赵道君,本是女娲补天的五彩石,三百六十一块,补天用去三百六十块,唯独一块降落青城山,故而名为玉真。”

“那赵道君在十年前与天人一战,突破地仙境界,将那一块补天石剥离出,最终补全苍天。”

“所以人间不再受天人垂钓影响。”

“不过听说赵道君成亲四五年才诞下一子,这道君老爷是不是身体那方面有什么毛病?”

“你胆子真大,道君老爷也敢编排。”

“那你说说为啥。”

“越是强者,越难留下血脉子嗣。你看山中老虎,是不是很少见到虎崽子?”

“所以雪月剑仙受伤了,虚弱了一阵,二人才有延续子嗣的机会?”

“大虫,这些江湖人真无聊。”听着这江湖上的荤段子,二丫不悦说道。

“听说有毛头小子闯青城,被人家丢下山了。”

“可不是吗?多年前雷家带起的拜山热潮,每个江湖少侠都想去那雪月城登天阁,青城山,还有皇宫诏狱证明一下自己。”

“那确实,少年热血,不过听说青城山五个难度。”

“那是。”

“简单难度:读万卷书,在青城山脚下的青城学堂。儒剑仙为人儒雅随和,你跟他提要他的万卷书,只要在青山学堂读够万卷书,便可以得儒剑仙所赠的一柄万卷书。”

“普通难度:破军战斧,颜战天以伐木发泄怒气,在他怒气值满的时候抢到他的斧子破军。。”

“困难难度:冰河洗剑,雪月剑仙李寒衣的铁马冰河疑似太久未出,已经生锈,从她手中夺取冰河洗净磨锋。”

“地狱难度:天问鱼竿,楚孤侯洛清阳退休之后,钓鱼为乐,其天问鱼竿可东海钓取真龙,设法活着拿到天问鱼竿,钓东海之鲲。”

“青城难度:唯一真理,青城山照晴峰,虫二居之内,桃师树下有这世上唯一一把神兵真理,能者居之,各位少侠大可一试,万一真的拔出了呢?”

一书说完,红衣青年拍下惊堂木作结束。

随后无聊,走到柜台前,看着记账的老板,突然想起什么,笑道:“萧老鬼,还好当初不是你当皇帝不然我就得净身去势去宫里陪你。”

“无聊。”老板头也不抬地继续做账。

“诶,说真的。最近启京有没有什么大八卦?”小雷爷问道。

“八卦?”老板放下笔,郑重说道,“某位封疆大吏的三儿子宰了一个小王爷,扒皮抽筋,手段极其残忍。算不算?”

“竟有此事!”小雷爷义愤填膺,“我怎么不知道!快快和我说来。”

却不料传来赵二丫银铃一般的笑声:“小舅舅笨,人家拿哪吒闹海来打趣你呢。”

“二丫?!大虫?!”青年看到姐姐家的俩孩子,喜出望外,“好你个萧老鬼。”

老板看着自己店里的憨货,与儿童打成一片,嘴角露出笑意。

风吹入店内,将账簿吹起,那后几页空白的地方,铁画银钩地写下: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雪月城,苍山小筑。

赵大虫恳求城主唐莲师兄,开辟一块地去种植这马铃薯之后,便跟二丫到娘亲的这一处别墅。

清洗一身疲倦后,月挂枝头。

“大虫,你看我找到了什么?”二丫精力充沛,早就在苍山小筑内翻箱倒柜,以前哪有这机会啊。

“《霸道剑仙爱上我》?《夫君是隐藏剑仙大佬》?什么跟什么嘛。”大虫接过二丫手里的书籍,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了。

“切,这种老掉牙的话本,早十几年前的吧。现在都不流行这套了。”二丫不屑地点评道。

大虫好奇:“那流行哪套?”

“当然是《重生之剑仙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名字那么长?”大虫有些吃惊,“二丫,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别管。”川妹子眼神威胁道。

“你偷看话本小说。”大虫无奈笑道,“你别成了话本里说的那样,仙门圣女,被人家江湖天骄三两句就骗去了。”

听到大哥的担忧,二丫不屑:“放心,我精着呢。不对,你怎么知道这种情节。大虫,你是不是也在偷偷看。”

“我。。。我跟随谢先生读万卷书的。”大虫心虚,甩锅谢宣,读书人的事,那能叫偷吗?

“原来老娘年轻的时候爱看这种!”二丫看着散落一地的话本说道。

“你可别连累我,敢喊娘亲老娘?哪里老了?”大虫赶紧撇清关系,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切,她在青城山,打不着我。”二丫得意,翻阅这些老掉牙的话本说道。

“赵!二!丫!”冷冽的声音,一字一顿,从苍山小筑外传来。

兄妹二人顿时汗毛竖立,一股危机感从心底升起。

什么时候杀意最浓?你老娘喊你全名的时候。

二丫连忙把老旧的话本往大虫身上一推,连忙卖乖道:“娘亲,不是我,是大虫他翻出来的。”

随后苍山之上,一阵鸡飞狗跳,雪月剑仙漫山遍野追女儿。

城主唐莲与天女蕊大婚,邀请亲朋好友,所以前二城主出现在这里抓包赵二丫。

“眠风,这一趟游历。如何?”剑仙的夫君赵玉真,可不敢插手妻子管教女儿,所以对儿子问道。

赵大虫摇了摇头:“都试过了,还是无法修炼。”

赵道君沉默,随后开导说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你不必介怀。”

“爹。”老气横秋的赵大虫摇了摇头,“我没有介怀,我好像找到了我的目标。”

“是什么?”老父亲好奇问道。

“我好像,有一种能力,只要心中所愿,便能到达实现。”大虫说道。

赵玉真心底翻江倒海。

“爹你说过,青城山百年武运,百年之后便是飞轩师兄和武当山的江湖。”大虫平静说道,“所以我也不在意江湖有没有我,我只要做我心中所想,便怡然自得。”

“我儿如此年纪便生出看破红尘之心,以后遇上心仪的女子可怎么办?”赵道君苦笑问道

赵眠风看着漫山遍野追着妹妹打屁股的娘亲,一个不敢评价,一个太过调皮,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女子哪有宇宙玄奇可爱。”

小赵剑仙一愣,旋即内心苦笑道:“老赵,这孩子不像我,也不像他娘,有那么一点像你,他对宇宙都充满了好奇,不过不如你一般能轻易剖析其中道理。”

最终压抑了许久,还是没有问出儿子,有没有能力找到一个亲人。

庆元十二年,八月,雪月城城主大婚,郎才女貌,江湖一阵恭贺。

庆元十二年,十月。

帝诏白王入宫。

兰月宫中。

庆元帝问白王道:“依你之见,李若重之后,何人可为户部尚书?”

“臣不敢妄议。”白王说道。

“朕赦你无罪,你且放心说。”庆元帝说道。

“青州户部主事,海吉。”白王说道,“可任户部尚书。”

“你妻兄,海吉?”庆元帝笑道,“他还不行。”

“陛下,臣绝无私心。”萧崇说道。

“这个人,太过刚锐,锋利正直。而户部尚书需要圆滑之人任之。”庆元帝笑道,“未来再磨砺一番。”

随后又问:“礼部尚书可有人选?”

白王答:“龙图阁大学士,范文纯可。”

庆元帝满意。

庆元十二年,出了两件大事。

以惊天动地之姿上位的庆元帝,执政十二年后,又干出来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封逍遥王之后,禅位白王,游戏江湖。

从萧若瑾一脉手上接过权力的萧若璃,励精图治打造好了隆国框架,没有变为权力的怪物,还政与萧若瑾一脉。

白王即位,年号祥贞。

祥贞帝一上位,立海兰为后,世子萧宪为太子。

布施仁义,成为未来的隆国仁宗,皇后海兰乃由一民女母仪天下,成为将来的为昭惠文皇后。

萧宪更是在三代贤君积累之下,成为隆国武宗。

国师羽化,国师一位空悬,由紫瞳道人暂任。

祥贞元年,大赦天下,唯独天牢下第五层没有被赦。

可依旧不乏闯天牢证明自己的江湖少年。

以一羽轻纵之姿,背着一个包裹的少年身轻如燕,穿过纵横交错天牢上空的悬铃网罗,没有触碰响一个铃铛。

解开诏狱内外两重机关大门,又恢复原状,犹如一道幽魂,每一层的守卫都看不见。

直下五层,反倒没人把守了。

少年吹亮了火折子,轻轻推开五层牢门,没有丝毫陈腐臭气弥漫。

“果然,皇宫,青城,雪月,天牢。天牢是最简单的。”火折子只能照亮面前一片,少年自言自语说道,“不过这五层,能关押什么罪大恶极?”

说完敏锐的听力,听见了远处传来轻微的锁链晃动之声。

少年往那动静处照去,水牢内,有一人被铁索绑得结实,张着满是胡须的嘴悬挂浸泡水中。

无数蟑螂,排队从铁索上,落在如他口中,随后他咀嚼如豆。

若是常人看见这番情景,怕是要吐了出来。

可那少年神色如常,端坐水牢对面,将火折子立起,随后解开包裹。

取出酒器,卤牛肉,也吃了起来。

“呵呵。”声音僵硬怪异,仿佛多年不曾与人交流,语言系统退化了一般,“多少年没人来这里了?孤竟然沦落到,食此等肮脏之物维持生命。”

“所以,老前辈,您是?”少年夹了一块卤牛肉,边吃边问道。

“孤乃赤王。”声音如同沙砾一般粗糙。

“赤王?没听说过。”少年自顾自吃喝道。

“没听说过?”赤王一愣,“那孤剑仙,道剑仙这些呢?”

“前辈。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少年笑道。

“小子,今夕是何年?”赤王呼吸急促问道,“皇帝是谁?!”

“祥贞元年。”少年如实答道,“皇帝是祥贞帝萧崇。”

“萧崇。”赤王怪笑,“萧崇!居然是萧崇!”

少年也吃得差不多了,油纸上剩下最后一块卤牛肉,少年想了想:“前辈,请你吃一块吧。”

牛肉甩出,稳稳命中赤王口,赤王贪婪咀嚼品尝。

“你是何门何派?”牛肉下肚,赤王问道。

“江湖上的小门小派。”少年笑道,“上林天宫。”

“那我便送你们上林天宫一份大礼。”赤王说道。

“还是别了。”少年十分警惕,“我闯天牢是闯着玩,并不想跟你们这些能被天牢如此关押的人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身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无数蟑螂汇聚成一个人形。

“我的礼物,不是人间之物。”赤王说道,“看到这些臭虫了吗?控制他们只是小意思。”

“看见了,没感觉。”少年说道,就要推开门离去。

“西楚药人之术,习得可攻城掠地,亡国灭族!”赤王大声呼喊道。

少年停下了脚步。

“我把它藏在。。。你想要的话,就去找到带来见我。”

祥贞年,五月五日,端阳。

那艳绝天下的宣妃娘娘,最终还是离开了那个牢笼。

青山学堂加了一副楹联,说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也是西蜀的教书老先生所撰写。

三千年读史不在乎功名利禄。

九万里悟道终归于诗酒田园。

到礼天司,开门飞轩赶忙把绿豆糕囫囵吞下:“小虫师叔。”

那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哪里还有一丝中毒的迹象。

“给飞轩师兄送糖饼。”大虫说道,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里面的糖饼还是热的,飞轩感动得就要哭出来,自从当上掌教后,就不能随意下山了,还好有这个小师叔投喂。

“二丫师姐呢?”清俊的青城山掌教一口咬上糖饼,囫囵问道。

“她被娘亲拉去练功了。”大虫说道。

想到赵眠风并不能修炼,飞轩三下两下吃完糖饼:“小虫师叔又要来听我讲道?那是要我讲理?”

像万有引力这种理论,早就被编入青山学堂。

赵眠风摇了摇头:“我都听腻了,我只是来礼天司坐坐。”

辞别了飞轩,大虫又到了颜伯伯那,听颜伯伯说今天又有几个不长眼的想来偷他的破军剑,被他一剑斩下山去。

随后,赵大虫在月城湖上缓缓撑船,靠近那一叶孤舟。

“姬雪姑姑,我来给花语妹妹送奶瓶。”祥贞帝持政,隆国开始推行饮用牛乳,所以奶瓶应运而生。

船上编钟,被湖面上的风吹得呜咽。

赵大虫先是拿苦瓜涂在落花语手上,落花语吃手指被苦得大哭,然后给出奶嘴让落花语吮吸。

惹得姬雪一阵欢乐。

“苦瓜是阿爹田里摘的。”大虫说道。

“听说这奶瓶奶嘴是大虫你去找回来的材质做的。”看着女儿吮吸奶嘴不亦乐乎,姬雪柔声说道。

“嗯,听说妹妹最近长牙了,给她做的磨牙。”大虫道。

怀中抱着婴儿,姬雪看到来人调笑道:“那么关心花语妹妹,是不是想要她长大了当你媳妇?”

听闻如此,赵大虫义正辞严道:“姬雪姑姑,提倡恋爱自由,万一日后花语妹妹喜欢上了某位江湖少侠,您的一句戏言,赵眠风不就成了花语妹妹的枷锁了吗?”

“我们大虫,还有一股浩然之气。”姬雪乐呵呵说道。

“姬雪姑姑,你和洛姑父给花语妹妹起名落花语,落花又怎么会有花语呢?”读书破万卷,赵大虫有所疑惑。

“有的哦。”姬雪笑着解释道,“落花有花语的,花语是等待值得。”

都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可落花语的母亲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父亲坚毅如竹等到了他的缤纷雪花。

落花语。

落花语被姬雪抱在怀中。

大虫看着那瓷娃娃一般的脸庞:“花语妹妹好小一个,好可爱,比二丫可爱多了。”

赵惜月御剑而来,在月城湖兴起波澜。

“二丫!你这样把洛姑父的鱼给吓跑了!等会姑父就打你屁股。”大虫看到来人,恐吓道。

“洛伯伯可喜欢我了,才不会打我屁股。”赵二丫做着鬼脸说道。

然后问洛清阳:“洛伯伯,你不会怪惜月的,是不是?”

楚孤侯轻声地说道:“不会。”

赵惜月挑衅地看着赵眠风。

怀抱落花语的姬雪打笑道:“你们俩啊,人小鬼大,一个喊我姑姑,一个喊他伯伯。总不肯统一起来。”

“谁要跟臭大虫一样啊。”赵惜月说道。

“二丫,你这样,以后花语就跟你抢哥哥咯。”姬雪继续调笑。

“伯娘,要花语妹妹抢去好了,我才不稀罕。”赵惜月高傲说道。

“到时候可能我们的小二丫就哭鼻子咯。”

落花语吮吸着奶嘴,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众人。

“要抢,花语妹妹就抢了去。谁稀罕。”二丫说道。

五月七日,一抹手持竹剑娥皇的倩影独行而上照晴峰。

“叩叩叩。”纤纤素手敲在虫二居的门上。

“来啦。”二丫开门,惊为天人。

“姨姨你找谁?”被那美貌冲击,二丫愣了好一会。

父亲赵玉真出现在身后:“宣妃娘娘。”

随后对二丫说道:“你先回房里去。”

二丫哪里肯,假意“哦”了一句,在院子里躲了起来偷听。

“离开了皇宫,已经不是什么娘娘了。”易文君平静说道。

赵玉真依旧以娘娘称呼道:“娘娘是来找贫道报仇的?”

“报仇!”竖起耳朵偷听的赵二丫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好看的姨姨,来找老爹报仇?二丫畅游话本多年,脑补了一部缠绵悱恻的恩怨情仇。

随后纠结到底是继续偷听,还是赶紧去告诉娘亲。

易文君摇了摇头:“羽儿之事,我也想通了,他是罪有应得。我离开启京后,知道师兄在青城山上清修,本想来看一眼。”

随后释然笑道:“看到他一家子如此幸福,便不好再多多做打扰。所以来你这地主家看看。”

赵玉真沉默,天下有传闻,都传出有剑仙收集癖的谣言了。

“刚刚那位是你女儿吧?”易文君道,“很是可爱,莫要让她走了我的路子。”

“这是自然是。”赵玉真说道,他不是易卜,不会拿女儿的幸福去换取利益。

易文君点了点头,只是聊了几句,便下山去了。

“二丫!”道君沉声道,他乃独步天下,女儿在这方寸之间的虫二居做什么怎能瞒得过他。

“爹,其实我有回房间的。”赵二丫弱弱说道,“只是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姨姨,一下子就看迷糊了。”

见老父亲没说话,赵二丫先声夺人:“爹你不会罚我吧?”

祥贞二年,四月五日,清明。

青城山,照晴峰,福禄坪,虫二居。

赵道君独坐桃师跟前。

“老赵,你离去,也有十二个年头了。”

灼灼其华的桃师树下,由小到大有三座丰碑,一座稻谷硕硕,一座文笔如刀,最后一座是个丰碑,上面只刻了四个字“人民万岁”

三座雕像前,插了一柄通体乌黑,宽不过三指的,护手剑格也不明显的,正面阴刻了“先兄赵御贞”,背面刻下“来过”二字的烧火棍。

青城山的道德归元真君,排开一串酒杯,浮于面前,一手捏住一个小酒壶,悬浮打坐而起,与烧火棍齐高。

“八年前,飞轩接过了清霄剑,十六岁,便当上了青城山最年轻的掌教。小凡松小余理各有成长,你牵挂的娃儿们,都长大了。”

说完,赵道君给面前的一只空着的酒杯斟了一杯。

“七年前,师父于老霄顶上的乾坤殿羽化。”说完这句,赵道君斟酒到第二支杯子的手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先不要着急,师父去的时候,是面有红光,笑容宛在。是上一辈中去侍奉三清最晚的,享年一百岁。正好应了成为人瑞后羽化登仙,椿萱并茂兰桂齐芳之福,世间还是少有人可享受。”

“你总对师父说,清霄剑太重,如青城山那么重。不愿意接下。却自己一个人扛住了这方天地。”

赵道君仿佛见到了识海内那一团光,传出“若是我年纪小一些的时候穿越,当会像一些穿越的前辈那般回答你,我的心愿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你当时已经不年轻了。”赵道君清爽笑了一声,道,“只能如陈酸腐儒一般,困在一句: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里。”

赵道君虽然言语偏向嘲讽,可语气却是为敬佩:“最想苟活的人,却负担了天地,培育出喂饱生民的稻谷。”

“念慈师太也将峨眉的掌教职位,传给了蘅蓉师太。她自己与心月岳母在峨眉山上颐养天年了。”

“雷轰,也和静怡师妹成了家,如今倚天剑被赠送小月光,如今被放在峨眉山上当成镇山宝剑。”

几支酒杯被斟满,桃师吹下一瓣桃花,占了一杯。

“以你超越维度之行为,这片天地无人配评论你,如今我斗胆代劳。”

“谢宣曾教导那些小辈之时,玩过一种算筹之游戏。你之前说我早恋考不好,今日我便替你算,每一目五筹,看你得几筹。”赵道君轻声说道。

“武德。你说你不会武功,扣一筹。”赵道君随手丢开酒壶,酒壶稳稳浮空后又信手起了一笔,像是在画正字,写了又擦去。

“可是以朴实无华,毫无章法的打法,却打成了这方天地实打实的天下第一。故,加四筹。”

“文成。你偷偷带过来了些许文章,启蒙了这方天地的孩童,助我听闻那无上道韵。开解世人,星火相传。故,加三筹。”

一个“正”字,凭空出现在空中。

“知行。你说过要种出能喂饱天下人的稻子,至今仍未实现。而白老先生的遗志,让天下孩童都有书可读,如今却只限于川蜀之地的青城学堂。故,不得一筹。”

“孝义。你在此方天地,无父无母无弟无兄,但借得《大黄庭》让吕老头。。。师父他老人家得以益寿延年。待我如弟兄,斩破我之劫难,我赵玉真本该无有护道人,却被你硬生生挤出来一个护道人的空位。”

“与友人,雷轰,谢宣,洛清阳等君子之交,皆佩服于你。故,得五筹。”

“传承。青城山皆受你恩惠,小余理小凡松小飞轩。虽说传承之间有些波折,但还是免不了被你照拂影响。连无心月光,雷无桀萧瑟等小辈,都分的一杯。勉强及格,故,得三筹。”

“道德。四德元亨利贞。你占了一个贞,却生性双标。虽说人之常情,但你表现出来得太明显。故,勉强算一筹。”

“鬼神。你不信鬼神之说,却与我同行,敕封山精水怪之时,敬而远之。坚定唯物之法。不尊天道,于安南锦江之时怒斥天道,问其有几个师?最终一剑东风,大道归元。灭却天道巡查至的天人。”说道此处,赵道君好看的眉头皱了一下,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于此方天地,应不得一筹。可我心中有私,枉添作三筹。”

“功绩。将良种培育,使得亩产增加。找到充饥代替物,生民得以饱食。算得大功德一件。一人一剑,将以窃取人间气运为食的天人,皆使之崩溃于天门之外,斩断天门,自此再无天人,人间事人间了。”赵道君说到此处,有些心神不宁道,“断送天道,本不该得筹。可今日我替苍生考核,增算五筹,得十筹。”

“过错。非此方天地之人,擅自闯入此间。引来天道反扑。自带厄运,冲散影响了天下的气运。为生民所怨恨,凡类所觉,是你带来的厄运,引来天人降临。所以不感谢赵御贞。故,扣五筹。”

“诚信,你曾说过,会帮我带娃。今年。。。”赵道君沉吟了一会儿,“赵眠风十二岁,赵惜月十岁。都未曾被你教育过,老赵,此次你食言了。故,扣去一筹。”

“月儿,自有她开始,我便每年便在桃师座下存放了一坛女儿红。待到她出阁可嫁人,正好十八坛。算是你这位大伯代为保管,可不能偷喝。”赵玉真对着烧火棍说道。

“预知。你自言通读我这方世界之真理。知晓过去未来所发生。也应我所说,没有无故剧透,这一目,不加与你。故,不得筹。”

“庙堂。你解《易经》乾卦:用九,见群龙无首,吉。藐视朝堂,不得筹。”

“谋术。善谋国者,拙于谋身。你不谋国,也不谋身。平生所谋,我之得生,民之安乐饱食。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你同我一起隐匿这青城山野。虽然也曾兼任礼天司司正,可却不曾享受过瞬间富贵,此间。勉强算得一筹。”

“还有与明德帝论对的一夜若不是有你这样的理想主义者,也只不过是一个平淡的江湖。”

“情感。你最初虽说,原意固守青城,不染因果。实则我与小仙女冥冥之中皆由你一手撮合而成。那终南山,诠真教的孙不二道姑,向你表明心意,你却以我为由蜷缩不前。实则难看。故加二筹再扣一筹。”

故人不见,陈酒重逢

一人一树,饮尽了这一股春酒。

行遍青城,不与离人再遇。

“按照儒家所说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

“你就好像一场春雨,淋湿了这万朵桃花。将所有武林名宿都惹了个遍,又忽而消失了了,留给江湖一阵恍惚。”

“可我也知道,春雨过后,会被逐渐晒干水渍雨痕,世界在偷偷抹去你存在过的痕迹。”

“你那一剑东风四十一型号,威慑天下,如今差不多二十年了,未有谁敢重新再在江湖造次。”

“年少之时护我周全,长大之后又盼我平安。青城山也仰仗你的御贞敕令来庇护。”

“江湖上曾说,道剑仙赵玉真有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照,照观自我。第二个阶段,玉。开石见玉。第三个阶段,真,返璞归真。”

“这样的照玉真,可谁又知晓,其中多少是你所出力达成。”

“不服老不行啊,回忆乍起,似冰锥锋利。岁月无声,却钝刀割肉。”道君感叹道。

“你说一个人会死亡三次,有我记得你,你就不算死亡。”

“老赵,你一直都在骗我。我们足够幸运,犯下和你同样的错。就会有机会再见。”

可两个宇宙同频的概率已经微乎其微,更何况需要赵道君的世界发展出了爱因斯坦赤道,被同样带质量的粒子穿透引发爆炸。这更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件。

“这么多年,你愣是狠得下心,不愿来我梦中与我相遇。”天生道体,又以大黄庭灌溉,本就少眠。

“老赵,倘若真的回归了你的世界。我心中的宇宙,亦可被你观测,请在宇宙中为我闪烁回应。”赵道君恳求说道。

赵御贞到来的影响,仿佛在栏杆上雕刻了那些精美的花纹,在工匠逝去以后,风和天空仍然在雕琢它。

九天之上,桃花潭水。

一桃树斜斜生长,伸出潭面。

一名面貌与少年赵玉真一模一样的道冠童子,悬坐潭面树旁,轻轻一点,桃树绽放灼灼桃花,随后又结出可爱的果实。

道童楚青霄,摘下一颗桃子,啃下一片桃子的果肉,看着潭水中显映出来的赵玉真,边嚼边笑道:“有趣。竟然真被你斩断了无量劫。”

像是无端感召,赵玉真抬头往天上望去,目光刺破苍穹,落在了吃半口桃子的楚青霄身上。

楚青霄握紧手中果实,狠狠地盯着潭面。

“我是你,你却不是我。”

楚青霄分明看到赵玉真的嘴动了,而那声音仿佛穿越亘古而来。

“你没我这般幸运,有一位如此好的兄长。”

“哈哈!有趣!有趣!”楚青霄开怀,放声大笑随手抛下啃了一块的桃子,打碎潭面,连同虫二居的景象一同搅碎。

心底再也没有了和赵玉真的联系。

《临江仙·道见雪》

当时轻看人间世,折风渡月皆轻。

窗明几净望山亭。

墙矮缘客至,春水镜般明。

千古情字谁能写?此番换我独行。

因果晦暗不曾明。

少年曾慕月,如今伴身盈。

缘起自有缘灭时,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