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卒子如潮水退去。
在白王府门口的小雷爷和大小姐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师父！”清醒过来的沐春风，赶忙往华锦那边跑。
却看见一地的暗河，像是失去了知觉一般。
“谢先生，你想将我捕获？”咬破了舌头满嘴血腥的谢旧城，一剑泼墨，经脉如凝墨被堵，四肢被墨缚，只能用舌头的疼痛刺激自己。
“暗河只有死在任务上的杀手，没有被抓捕的俘虏。”谢旧城狞笑道。
“遭了！师父！他要咬舌自尽！”王富贵大声喊道。
谢君豪皱眉，这个距离，出剑已经来不及。
哪道谢旧城不知用了暗河的什么秘法，挣脱了墨缚，回身一把抓住了沐春风。
陌刀抵住沐春风的喉咙。
“索命鬼，你放了沐三公子。”电光火石，瞬息万变，王富贵也没料到谢旧城还能做出这样的行动。
“我出了这白王府，便放了他。”谢旧城吐了一口血痰，狠厉说道。
白王府在天启，不敢私自圈养府兵，此刻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谢旧城提着沐春风飞上了屋顶，瞬间就摸到白王府边缘。
看着追来的小雷爷和大小姐，谢旧城一掌拍在沐春风的背心大穴，给来者只留下一具尸体，却不料被被沐春风身上的宝甲反震。
闷哼了一声，隐入了天启鳞次栉比的建筑中。
“沐三公子，你没事吧。”小雷爷一把接住沐春风问道。
“我没事。”沐春风摇了摇头。
“千落师姐，怎么样？”确保了沐春风无事，小雷爷问在墙头的司空千落。
“可恶！让他跑了！”大小姐在墙头狠狠一跺脚。
换眼手术的房间。
门前，锦衣破成褴褛的沐春风，就要闯过瑾威，进门去。
却被瑾威抬起渊眼，以剑柄拦下。
“老夫在此，不许任何人打扰神医给白王殿下治眼睛。”瑾威冷声说道。
“你！”沐春风刚要讲道理。
“算啦算啦。沐兄。”小雷爷小声劝说道，“瑾威大监号称是五大监最执拗，有他守着，谁都过不去。”
“师父，都已经失去了生机。”王富贵一个个地检查了地上的暗河卒子颈部大动脉，都失去了脉搏。
“只能等小神医出来看看了。”谢君豪沉声道，泼墨本无锋锐，不会杀人，如今却是一地死人。
门被打开，抚去一额汗水的华锦，身着在众人看来古怪的手术服，隔着口罩说道：“手术很成功，两人匹配度很高。”
华锦仿佛很虚弱地说道。
“师父。”沐春风一步上前，“很难想象，把别人的眼睛换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这样的都成功了。”
华锦很想说，心的手术她都成功过何况眼睛。
“太好了！”一身伤的藏暝激动道，“我要进去见见殿下。”
华锦出手拦下：“还不行，等他们麻沸散时效过了。”
麻沸散用量，华锦掌握得很精准，一个时辰后萧崇与凌少寒皆醒了过来。
“殿下。”醒过来了的凌少寒，执拗地不用人扶，斜倚着一根竹竿。
“少寒，你应该事先跟我商量。”白王感情复杂地说道。
二人皆眼前覆盖了一条锦带，不过萧崇为素锦，凌少寒的为玄锦。
“若是真同殿下商量，怕是殿下不愿意接受少寒的眼睛。”凌少寒笑道，“少寒自幼与殿下相伴长大，殿下宅心仁厚，少寒岂会不知？”
“可是就算是我复明。。。”白王有些萧索道。
“殿下不妨这样想，不过是少寒换了殿下的活法。”凌少寒道，“少寒感受殿下这多年来不能识物的艰辛，殿下也能用少寒的眼睛做出不再失误的决断。”
“少寒依旧会陪在殿下左右。”凌少寒微笑，“殿下若是觉得亏欠，可赏赐少寒大笔金银，大量美女。”
“少寒，我知道你并非这样的人。”白王道，目不能见人，赏赐美女又如何欣赏。
“那就请殿下早些抛开这样的患得患失情绪，少寒且不忧虑过，莫非殿下还不如凌少寒？”凌少寒朗声喝道，将手中竹竿在地板上戳出“笃笃”的声音。
“这一点，我，不如少寒。”白王愣了一下，轻轻说道。
“老九。”与凌少寒伤感过后，萧崇压抑住愤怒问萧景瑕，“事发之时，你拼命大喊自己不是白王？是否是故意的？！”
“二哥！对不起！”萧景瑕哭丧着脸，“我是当时被吓傻了，以为刀就要落在我头上，情急之下才这样喊的。”
看到白王脸色不见好转，萧景瑕急忙继续说道：“我没有二哥这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定力，但我只是喊了自己不是白王，没有出卖你和小神医的位置。幸好，他们也没有取我性命。”
“谅他们也不敢在天启杀一名皇子，小神医呢？”萧崇恢复他皇子的贵气问道，“藏暝，去将小神医请来，我要当面亲自感谢。”
白王府一处庭院，暗河卒子的尸体被整齐摆放其中，华锦在一堆死尸之间做着检查。
“小神医，如何？”王富贵急切问道。
华锦起身，摇了摇头，道：“皆是潜力耗尽，经脉破裂，爆体而亡。而且死之前似乎已经失去了神智。”
王富贵一愣，随即说道：“苏昌河这样搞，我们赤水不必去剿灭，随着时间的推移，暗河也会被他尽数耗光。”
“小神医，知道是谁把他们变成这样的吗？”谢君豪皱眉问道。
君子远庖厨，因为君子怀恻隐之心，不想看到厨房内宰鸡宰鸭时的场景，虽说是唯心，但也侧面表示了儒家在体恤他人之上有一股“逃避可耻但有用”的思维，我没看见你的苦难，就不需要对你的苦难负责。
但是一旦看到了，就会转变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炼制这种丹药，就连我都会感到十分棘手。”华锦说道，“而且。。。”
“能让一个药王谷传人感到棘手的。。。只能是另一个药王谷的传人。”王富贵抖机灵打断道。
“而且，我确定这种药方只有我们药王谷有，但是皆为禁药。估计只有我那背叛师门的师叔才能做到这样的药效。”华锦说道，“谢大先生，你问这个，是要？”
听到“背叛师门”四个字，鬼谷子下意识看了看左右，发现是在白王府才舒了一口气。
赤水的大家长，最听不得这四个字。
“子曰：是可忍，孰不可忍。”谢君豪沉声道，“我欲替子，教训一下这人。”
华锦点点头：“我也有意将这堕入邪医的师叔揪出来。”
话音刚落，藏暝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小神医，白王有请。”
“那我先过去白王那边。”华锦对富贵师徒俩说道。
白王所在的厅堂。
听到了华锦的脚步声，白王下令，屏退左右。
房间内的人都离去，仅剩华锦与白王对坐。
良久，白王率先开口：“小神医，医治我的眼睛，是六弟为了同我结盟才让你来的吗？”
“殿下何出此问？”华锦皱眉，眼前覆盖了素锦的白王并看不到。
“华锦只是药王谷的一名医者，是为了病人而来。”华锦说道，“华锦来此，并非有谁安排。”
“什么？”白王没想到的是，华锦如此纯粹。
“不过，无论是陛下清醒的时候、还是兰月侯，萧瑟，以及瑾玉公公。都跟我说过要我医治你的眼睛。”华锦想了想说道，“但是，兰月侯的想法，是等陛下完全康复之后，再帮你治眼睛。”
“等到父皇完全清醒，估计那会文武百官都已经做好了选择吧。”白王自嘲笑道。
“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把你眼睛治好，跟某些利益联系在一起？”华锦皱眉问道。
白王一愣，似乎从来没有往其他方向考虑过。
“你们除了是君臣关系，还有父子叔侄兄弟师徒的关系。为什么不能是，你的父亲你的叔叔你的兄弟以及你的师父等，这些亲人期待你变成一个健康完整的人？殿下也看到了，瑾威大监身为陛下身边贴身侍卫的大监，都被派来守护殿下，这还不能说明陛下的态度吗？”华锦说道，“难道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用利益来维系？”
“轰隆！”华锦的话在白王脑海中炸出雷霆。
“为什么不可以是你的亲人们期待你变成一个健康完整的人？”华锦的这句话在白王心中久久回荡。
反其道而行之的大白日刺杀，接近尾声的时候黎长青才率领禁军侍卫赶了过来。
与白王交涉一番之后，黎长青跟手术醒来后眼覆素锦的白王大倒苦水，说不是迟迟未来救驾，而是宫里突然要加强一波守卫，需要黎长青大统领亲自督促。
而后对白王保证，一定会将此事上报陛下与大理寺，光天化日在京都行凶，刺杀的还是一位皇子，天启的金吾卫估计要为此事负责。
赤王府。
“废物！废物！废物！”脾气极为暴躁的赤王，在客厅中将一切能砸的东西皆砸烂。
“为什么这样都杀不了老二！”赤王萧羽一脚踢翻了一个香炉怒道，大声责问龙邪，“为什么？！”
龙邪不敢应答，只能在等主子发泄完毕？
“暗河呢？苏昌河呢？他也是废物吗？”赤王怒，又一脚踢翻一张凳子，“本王布局了那么久，本应该是天衣无缝，还请老六来雕楼小筑看热闹，没想到看到的是孤丑态百出？！”
“殿下。”听到屋内逐渐平静，苏昌河才进入厅堂内。
“咻”一声。
一只珊瑚质茶杯直飞苏昌河脑门，被这暗河大家长轻飘飘接下。
苏昌河扫视了一下四周，除了龙邪和赤王，剩下便是三名药人。
“殿下息怒。”苏昌河顺手将茶杯放回桌子上说道。
“给孤一个息怒的理由。”赤王阴冷说道，“大家长，当年用萧鸿宇骗老二的这一套，如今被人家反过来用在了自己身上。”
苏昌河叹了一口气，赤王说的是实情，他无法反驳，只能静静立在一旁。
“老二一直贤明之誉有加，如今要是真的让他眼睛恢复光明。”赤王握紧了拳头，随即松开，像是性情大变了一般，温和说道，“罢了，你们先下去吧。孤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
“是。”龙邪称喏，与行礼完毕的苏昌河一同离开。
等二人走后，赤王起身，愤怒地打掉了一点红的斗笠，盯着他双目无神的眼珠沉声问道：“区区两个剑仙境界，你便收拾不了，你是不是故意失败？”
略显沧桑的双目轮廓中，像是熄火了的眸子没能给赤王任何回复。
房间内陷入了沉沉的死寂。
清平殿。
每日这个时间点，都从昏迷中照例醒来的明德帝睁开双眼，却没发现华锦在调制药汤。
只有兰月侯与黎长青在龙床之下等候。
“皇兄，你醒了？”兰月侯上前将明德帝扶坐起问道。
“华锦呢？老二怎么样了？”明德帝动了动沉寂久了的脑子问道。
“很是成功，不过华锦说还有一些江湖事需要处理完才能回到宫中继续给陛下医治。”
“她一个小女孩，还有什么江湖事未了。”明德帝略微不悦。
“臣弟不知。”兰月侯说道。
明德帝点了点头，看到还呆立一旁的禁卫军副统领黎长青，皱眉问道：“还有何事？”
黎长青立刻回禀：“启奏陛下，白王府除了些状况，有暗河企图行刺白王殿下。”
沉默了片刻，明德帝发出虎啸：“饭桶！”
随即传来剧烈的咳嗽之声。
“皇兄息怒！”
“陛下息怒！”
“朕息什么怒，朕的天启什么时候被一群江湖上的人透成了筛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随心所欲地进行刺杀。”明德帝每说一句话都伴随着气息起伏的声音。
黎长青无奈跪下请罪。
“皇兄，保重龙体！”兰月侯于心不忍道，“我会下令让大理寺彻查此事！”
隔着纱帐，隐约看到了明德帝抬起了收挥了挥，道：“都滚下去！好好彻查此事！”
“是！”
“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