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然要知道了陈文农的想法,只会说一句:该!
坐在那里白领工资不干,偏偏上赶着当驴使,天生劳碌命。
在平城汽车厂这种性质的单位里,你会干、想干,尤其是这种不出成绩的成绩的杂碎活,到最后就是全干、累死,又不是技术部门这种多干多出成绩,明晃晃从那里摆着的部门。
在这种部门,更多的是整理材料,给工人做思想工作、做宣传,统计数据,写写文章。
加入陈文农写完了一篇文章,交到第二个人手里,第二个人给润色了一番,然后对领导说这是自己写的,完全没毛病啊,难道他没写吗?他写了,只是没提陈文农的名字。
就算陈文农知道了,他一个新人确定要为了一点小事得罪老员工吗?
只要提了,得罪的可能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三个,甚至是整个办公室的人。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开始就帮不忙,理由也是现成的:“周书记让我多看看报纸、读读书,长进一下文学水平,以后写材料要用,还说要抽查我呢。”
这话一出,别管人家有什么理由找你帮忙,全给堵上了,难道人家还要去问问周兴然:“周书记,你说这话了吗?”
除非是贾文昊点名想要陈文农去干活,当然,这事概率无限接近0。
既享了清闲,又不会得罪人,谁知陈文农硬生生给自己弄成地狱开局。
陈文农每天都苦的冒黄连水,别人让他的干的也不是什么体力活,但是太琐碎了,内耗严重,有些还需要去车间找工人核实、宣传,做思想工作。
不少老工人进厂时间久、文化水平,你一个新兵蛋子就想指挥人家,做梦呢,陈文农嘴皮子磨破,人家全当耳旁风。
陈文农知道自己做了个错误的选项,可惜现在除了硬着头皮往下干,也没别的好的解决办法了,除非周兴然肯出手。
好几次陈文农走到周兴然办公室门前了,又停下了脚步,第一次开口求周书记,就用在这种事情上,他丢不起这个人。
所以当周兴然让陈文农去帮他开会时,陈文农简直喜极而泣,终于有机会摆脱这群人了,开完会回来就说周书记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他,反正不管怎样,不能再继续干这些活了。
周兴然嘱咐陈文农时,贾文昊出来上厕所,正好听见,就笑着说:“兴然,你还是个年轻人啊,这种小会议不参加又有什么关系,直接派人跟他们说一声,他们会理解的,他们都知道咱们这个部门忙。”
周兴然笑着没说话,就让贾文昊当自己年轻,办事较真吧。
如果时间往后推个十一二年,周兴然可能也不会把这种小会议放在心上,专门派秘书去参加这种小会议,还要叮嘱他好好记、好好听,可是谁让现在时间特殊呢。
大会议表明领导想要的行动方向,小会议表明下属是不是都能真正按领导的意思实施行动。
毕竟一千个人中总是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为了更全面的实施领导的意思,就会在上面层层加码。
从这些小会议的行进方向可以猜测一下真正实施到基层时,会是什么样。
在陈文农进来之前,周兴然正在看陈文农参加会议时写的会议记录,正在从里面找出自己认为重要的摘抄到自己的笔记本上。
周兴然对着窗户默默的望了一分钟,想着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情,陈文农没有出声打扰,就静静的站在办公桌前等待着。
周兴然终于看够了窗外的景色,将头转回来对着陈文农:“保卫科的人已经走了?”
陈文农点头:“临近年关,厂里对安全问题很重视,保卫科执勤时比以往要严格,保卫科的人原本都不想亲自跑一趟的,想等有工人经过顺便把消息给您带过来。”
“年关工人们也都在加班加点赶生产,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合适的人,又怕这个人来找您有很重要的事,怕耽误,就专门过来跑了一趟,话刚说完就急着走了。”
潜在意思,保卫科很忙,要不是周兴然是个领导,人家都不给通报。
“行,我知道了。有没有说来找我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没有,说是一个二十来岁高壮青年,还没来的及问更多的消息,保卫科的人就走了。”
周兴然站起来拢拢衣服,拿过一旁的围巾给自己带上:“你回去吧,我去大门口看看。”
周兴然快走到大门口时,正好碰见一队在厂子里巡逻的安保人员,里面有张面孔周兴然很熟悉,经常跟在马青身边。
周兴然打了一声招呼:“怎么没见你们马队长?”
“周书记好,马队长昨天值了一个夜班,今天轮休。”
“那行,你们继续吧。”
周兴然来到厂子门口,没看见有人等着,问了守在门口的安保,他们让周兴然出去看看,说是人在门口等了好一段时间,可能冷了去哪个避风口躲着了吧。
周兴然转了一圈,看见靠着厂子围墙的大树下蹲着一个人,身上穿了一件军大衣,贴着树的另一侧,不留心还真容易忽视。
“你好,请问你是?”周兴然走到他身边。
那人转过身来,和周兴然差不多的身高,不过比周兴然壮很多,嘴唇发红,脸颊皲着,带着两团高原红,眉毛粗黑浓厚,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眉眼犀利,看向你时,仿佛将你内心所有的阴暗照的清清楚楚、无所遁形。
周兴然退后一步,发现这个人身板挺直,必然是当过兵的。
虽然面庞变得成熟锋利了,但依然还残留着熟悉,尤其是那双看见周兴然的瞬间就盈满笑意的大眼睛,周兴然声音艰涩:“兴….元?大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