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农敲了敲门：“周书记，刚才保卫科的来人，说门口有人找您。”
“找我？”周兴然将笔放到一边，本子合上，望了望外面雾蒙蒙的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一转眼，已经在这边干了两个多月了，说实话，光看贾文昊的样子，就知道这份工作还算悠闲，只是周兴然初来乍到，要学的东西比较多。
只要不碰上上面的领导开会或者过年过节，这就是一份体面又轻松的工作。
可惜现在临近年关，首先要保证车间工人的人身安全，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岔子，不然家属有的闹了。
同时还要督促他们提高生产效率，都年底了，把没完成的任务赶紧给完成了，不要拖到明年。
临近新年，各种会议也没停过，每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周兴然不是一个喜欢使唤人的人，他自己能做到的事情都喜欢自己做。
厂里不少领导，包括苏华志、贾文昊，不是每次吃饭都愿意亲自跑一趟食堂的，这时候就会让秘书去打饭，不是让秘书吃完饭给他带一份回来，而是先给他们打了饭送回来，秘书再去食堂食堂吃饭。
脸皮厚一点的人，就会趁机直接打两份饭回来，给领导送一份，自己吃一份，还能借着领导的光多吃点肉。
小食堂不是每天都有新鲜的食材来营业，小食堂不营业的时候领导们也只能吃大食堂的饭。
食堂的工人也都认识这些秘书，每次他们去给领导打饭的时候有不排队特权，一道白菜炖肉食堂的师傅是不是会给领导们多盛肉呢？
不存在的。
因为都是秘书直接拿勺子盛，根据领导口味自己分配，就算全盛肉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周兴然第一次见到这种现象时，他都毕业进入技术一组工作两个月了，中午吃饭周兴然来的比较快，排队自然靠前，他看见打饭窗口里面有个男人明显穿的不是食堂的衣服，面前摆着四个，在那里打菜。
好一会儿都没打完一道菜，因为豆角炒肉，他只挑肉，寥寥几根豆角仿佛是点缀，只为这道菜显得更好看。
周兴然拍拍当时排在他前面的林玖潇的肩膀：“那人是谁啊？怎么他能进到厨房里面，还能自己打菜？”
周兴然的声音不大不小，离得近的人都听见了，那时厂子里还没几个人知道周兴然这么一号人物，他们听见周兴然这么问，都侧头看了眼周兴然，看他年纪还小，就知道他是刚进厂的新人，不懂厂里这些门道。
所以不等林玖潇说话，就热心的回答了周兴然的问题：“那是咱们厂长的秘书。”
“专门伺候厂长一个人的，厂长想吃点肉，吃个午饭，还用得着排队吗？”
周兴然懂了，当领导的，总会耍点派头。
“不过，这位小同志，这个秘书可是不一般，他有点本事的，他当厂长秘书当了很多年了。”
周兴然好奇：“听你的意思，他不是咱们这个厂长带过来的吗？”
“不是，他叫杜世安，你别看杜秘书看着年轻，其实和我差不多大。“说话的人很兴奋，两眼冒光。
周兴然看了看貌似二十五六岁的杜世安，以及四十岁上下、皮肤粗糙发黄的好心工人，内心表示怀疑，但他没有出言反驳。
这名工人没有发现周兴然上下打量的动作，继续道：“他是前前任厂长提拨上来的，提拨上来就给厂长当秘书，可惜后来厂长调走了，也没有把他带走，也没说怎么安置，就这么尴尬的处着，然后前任厂长来了之后，他继续给人家当秘书。”
“还别说，他伺候人的本事有一套，至少人家把杜秘书留下了，允许他继续占一个秘书的位置，后来厂长走了，又把他给留下了。”
“但人家杜秘书就是有本事啊，诺～”工人意有所指的朝杜世安的方向努了努嘴，“现在又给李厂长当秘书呢，还别说，李厂长对他还挺满意的，啧啧。”
这是一个生活秘书啊，周兴然想，不过他看杜世安打饭时那份细致的劲儿，一般人都不会拒绝这么一个会照顾的人跟在自己身边，反正也不需要他接触多核心的东西，是不是自己人又有什么要紧的。
进入1968年，上面的风向又有一些变化，不少会议是必须参加的，主要是周兴然也想参加，不少会议内容都能直接反映上面的行动趋势，这是一种比看报纸更快更核心获取信息的渠道。
但不可避免的就会和一些活动以及小会议发生冲突，周兴然也不会分身术，只能把陈文农派出去替他参加这种小会议，好好做笔记，回来朝他汇报内容。
陈文农欣然接受，这算是周书记正式交给的他的第一项任务。
陈文农觉得他跟的这位周书记，性格挺好，处事也不错，至于前途，看看人家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一个当了书记，一个花了大钱才能从工人转为干事，前途自然是不必提。
跟着这么一个领导，自然是舒心的，只是也太舒心了一点，陈文农刚来车间党支部，非常急切的想站稳脚跟，他谁都不认识，而且之前是在后勤办当工人的，不像这个办公室里的人，一进厂就干行政，当干事。
内心里自己就把自己看轻了。
在整个四楼，陈文农很清楚，自己能依靠的就两个人，一个是认识的人——贾文昊贾书记，可惜人家收完了钱就交情浅浅了，反正也确实把你弄进来当秘书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个选项先排除掉。
第二个就是靠着周兴然，自己是他的秘书，周兴然又是二把手，只要周兴然认可了他，还有谁敢小瞧他。
可惜周兴然的所有事都自己干，陈文农想帮他去打壶水，周兴然都阻止了，说：“小陈，以后打水这种事情用不到你，天冷了，你在办公室坐着就行，有事我自然会叫你。整天坐办公室对身体不好，我也就能趁着打水、上厕所这点时间出来溜达溜达、散散步了。”
这话陈文农无法反驳，一直等着周兴然分派任务给他，可惜周兴然一直都没有给他派任务。
看着吕丹臣时不时就被贾文昊安排一点活，忙进忙出，虽然都是些琐碎事，但陈文农也羡慕极了。
干坐着也不是事儿，为了尽快融入大集体，陈文农看谁忙都帮着干点，差点把自己弄成整个办公室的秘书。
一开始别人还顾及他是周书记的秘书还不敢用他，后来他们看周书记也不安排陈文农干活，整天忙着学习、开会，也不怎么在意大办公室的事情，
而且是陈文农自己上赶着要帮忙，用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越用越顺手。
陈文农：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