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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瑶是秉承着严谨的好意在提醒盛青云他们,说话的时候,嘴角也带着笑意。

但是,落在盛青云夫妻眼中,却成了有意拒绝。

“高夫人……”

盛青云还想要说什么,里面有个小厮跑出来了,焦急地说道,“老爷,夫人,少爷挣扎得厉害,身上都勒出血了,再这样下去,恐怕会伤着他自己!”

“安儿!”

盛夫人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跑了进去。

盛青云也担心不已,紧跟在盛夫人身后,却在快走了几步后,又退回来了。

步瑶还在拧眉思考,怎么人还被绑在椅子上?

盛青云走到她的面前,问道:“高夫人,你真的是千岁老人的徒弟吗?”

看着对方紧盯着自己的严肃眼神,步瑶笑了,“怎么,不需要试探?”

“高夫人,我儿子现在正水深火热,本官实在没有心情跟高夫人你打哑谜。还请高夫人如实告知,你究竟是不是千岁老人的徒弟?”

步瑶觉得眼前这人大概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否则怎么会用这样的办法来核实她所说的话?

见她仍旧不说话,盛青云再次出声道,“高夫人,还请体谅我一片为父之心。”

步瑶撇了撇嘴,大概是她自己从小就没有体会过所谓的父爱吧,所以总不大乐意听到有关父爱的话。

不过,看着盛青云略带恳求的眼神,步瑶还是耸了耸肩,说道,“是啊。我不是早说过了吗?”

盛青云紧紧地盯着她又看了好一会儿,当里间传出盛夫人的哭声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高夫人,还请给我儿看看。”

“我可以体谅你的为父之心,但我还是那个意思,你说给看就给看?”步瑶的态度不为所动。

开玩笑,她又不是糊涂虫。

高伯懿对这家伙可是有过救命之恩的,原先看他态度那么好,还把他们从大牢捞出来,安排到客院居住,以为真是个感恩图报的,没想到竟然来了个下毒又解毒的小动作。

就算是为了试探她的能力,是为了他所谓的为父之心,那又如何?

这些都不能掩盖他们夫妻那拙劣的算盘膈应到她的事实。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以诚相待,面对面询问和恳求,她或许会考虑一下。

现在嘛,步瑶默念着那句话——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她面容清丽姣好,面带微笑的时候,浑身一股清雅的气质,这会儿不笑了,整个人直接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冷漠又疏离的感觉。

盛青云拧了拧眉头,“高夫人,怎么样才能让你给我儿看看?”

尽管盛安的情况看着还是很不对劲,可盛青云仍旧不相信自己儿子是中邪了。

能找的大夫都找了,全部没有办法。

仅凭步瑶的口头几句话,就将儿子的性命交到她手上,盛青云的心里不是不忐忑担忧的。

只是——

除了千岁堂的人,还能指望谁呢?

盛青云决定赌一把,赌步瑶确实是千岁老人的徒弟。

既然恳求没有用,那就只能谈条件了。

果然,步瑶面上的笑容又出现了。

盛青云一看有门,紧接着一句,“愿闻其详。”

步瑶倒是也不跟他客气,只说道,“既然大人如此有诚意,我就实话实说了。我希望我们夫妻能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继续赶往流放地。”

盛青云闻言,愣住了,随后说道,“夫人放心,只要那名解差的死确实与你无关,我们自然是会放你们离开的。”

“盛大人误会了,我提的要求是没有前提条件的。我的意思是,不管你们后面调查出来什么,我和我相公都要顺利跟着流放队伍离开这里。”

步瑶就差直接告诉他,不管他们怎么查的,哪怕那黑狗的死真跟她有关,他们都必须无罪离开。

盛青云听懂了步瑶的意思,两条眉毛都要拧到一块去了。

他本来还想着这个事情应该跟他们夫妻俩无关,这会儿却开始怀疑,是不是实际上那解差的死真与他们有关?

否则,若真是无辜的,怎么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难道还担心他们县衙会诬陷他们不成?

“快按住他!快按住他!别让他伤着自己了!”

盛夫人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里间传了出来。

步瑶指了指里面,笑道,“盛大人,里面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了?”

其实,还没有看到人,压根就不知道那位县令公子到底是什么情况,步瑶也无法确保自己一定能治好人。

不过,都还没看过,也不用着急拒绝不是?

难得有送上门的机会。

得加以利用才对。

最终,盛青云妥协了。

步瑶这才被引着走进了里间。

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里面的情形,还是愣住了。

瘦弱的盛安明明是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的,却仍旧有三个小厮齐上,用力地按着他的身体。

而他的表情狰狞,上身布料都渗出血迹了。

看他那挣扎的动作,不用问也知道那血迹都是他自己动作激烈勒出来的。

步瑶的眉头微蹙,面色微沉。

这个情况,看着不对劲啊。

她把手伸进衣襟里,动用意念直接从【鲜鱼】里取出了一份备用银针。

眼看着三个小厮都快压制不住盛安了,步瑶迅速地从银针包中取出一根银针,快步上前,在他脖颈上精准插下一针。

原本还激烈挣扎的人,转瞬就昏迷过去了。

“安儿!”盛夫人上前焦急地查看,而后质问步瑶,“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步瑶表情都没有变一下,淡淡道,“他太闹腾了,不方便我诊断,就让他睡一觉了。”

盛青云上前,将盛夫人拉到了一边,“夫人,让高夫人的给安儿看看。”

盛夫人这下明白了,步瑶是同意给儿子看病了。

虽然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又同意了,但是看着不断给自己暗示的盛青云,她默默地不吭声了。

步瑶让人把盛安弄到床上去。

小厮们见盛青云点头,便麻利地解开盛安身上的绳索,把人放到了床上。

步瑶坐在床沿上,也不用脉枕,直接抓过盛安的一只手,就开始把脉。

过了会儿,她抓起盛安的另一只手把脉。

等两只手都把脉完了,她便开始伸手去掀盛安的眼皮。

而后,便收回手,看着盛安没动作了。

盛青云夫妻俩就在床边看着。

盛夫人见她好一会儿没动作,便着急了,“高夫人,我儿情况如何?”

步瑶问道,“中毒了。”

“啊?”

盛夫人傻眼。

盛青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盛夫人拧眉,再次带上了质疑的态度,“高夫人,你没看错吧?”

“你知道我儿子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吗?”

“就你这么摸摸手腕,掀掀眼皮,就断定我儿子中毒了,未免太草率了吧?”

“夫人!”盛青云扯了下盛夫人的手,不太赞同地唤了她一声。

步瑶面对盛夫人的质疑,半点没有生气。

她压根没搭理盛夫人,而是看向了盛青云,淡然道,“这毒名叫狂癫,顾名思义,就是会让人抓狂疯癫的毒。”

“此毒罕有,只有通过一些特殊渠道才能采买到。”

“除此之外,它的下毒方式也比较特殊,必得中毒的人受了外伤,再把此毒外敷在上面,慢慢蛰伏一段时间才会开始发作。”

讲到这里,步瑶顿了顿,问道,“令公子是不是在半年前受过外伤?”

屋子里落针可闻。

死一般的寂静。

步瑶甚至听到有人咽口水的声音。

她并不是太在意,而是继续盯着盛青云的脸,等着他的回答。

回答她的并不是盛青云,而是原本质疑她的盛夫人。

“高夫人你怎么知道我儿半年前受过外伤?”

步瑶笑道,“通过摸摸手腕,掀掀眼皮知道的啊。”

盛夫人:“……”

她的脸色有些尴尬。

“我家安儿真的是中了毒,而不是中邪了?”盛夫人又问道。

步瑶挑眉,“哦,这狂癫的发作症状,确实容易让人怀疑是中邪了。曾经也有中了这种毒的人,其家人都以为中毒者是中了邪,请了不少的道士高僧上门,最终,情况没有好转,反而耽误了最佳的救治时间,眼睁睁看着人一命呜呼了。”

年轻女子的声音柔和平缓,一字一句中都透着冷静,明明是在客观陈述一件与她而言无关紧要的小事,盛青云和盛夫人却纷纷觉得后背发寒。

如果,如果自家的儿子真是中毒,而他们放弃寻医,往驱邪的方向走,那最终导致的结果……

盛夫人不敢想下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步瑶站了起来,“盛大人。我给令郎诊断了,诊断结果就是他中毒了,毒名叫做狂癫。要治也能治,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你们敢信我的判断吗?敢让我治吗?”

盛青云,“……”

他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步瑶的话。

盛夫人更是神色惶惶,摇摇欲坠。

“三天之内给我个答复吧。再拖下去,你们就要给盛公子置办棺材,挑选坟地了。”

步瑶默默地收回自己的银针的,也急着现在等到答案,就提出了告辞,“我家相公那边离不得人,先回去了。”

盛夫人看着她一步步地朝外走,心里面有些着急,下意识就要出声叫住人,忍住了。

步瑶不认识回去的路,让珠珠带着自己走了。

盛青云夫妻俩默许了她的离开。

等她走后,盛夫人看着昏睡中的盛安,看着儿子安静苍白的面容,她这心里面真是揪得难受。

她回想着刚才盛安的种种表现,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理智又告诉她,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盛安原本是个性情安静温和的人,若真是因为中毒而变成刚才那样的人,盛夫人觉得自己杀了下毒者的心都有了。

关键步瑶说的是真的吗?

盛夫人看向了沉默不语的盛青云,“老爷,你觉得刚才她说的是真的吗?咱们家安儿真是中毒了?”

“我也不知道。”盛青云摇了摇头,“可是她精准猜到安儿半年前受过外伤。”

“也可能是其他下人说给她知道的。”

盛青云看她一眼,“你怕下人多嘴,还特地安排了珠珠带人去伺候,你觉得珠珠会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

盛夫人不说话了。

“那老爷,现在怎么样?咱们……”

盛青云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自家夫人什么都好,就是在儿子的事情上容易六神无主,自从儿子受伤后,她跟他说过的最多的话,不是在问怎么办,就是在问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事关儿子性命,他如何能这么快就给她答复?

“高夫人不是给我们考虑的时间吗?我们再仔细想想。”盛青云如此说道。

盛夫人听了,并没有放心,而是依旧焦心,“真的不耽误安儿的情况吗?”

盛青云,“夫人,这边人多,我无法专心思考。我回书房坐会儿。”

说完,他也不等盛夫人说什么,就快步地离开了。

原谅我吧夫人,我现在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盛青云不愿意相信步瑶说的话,却也不得不考虑步瑶说的话。

如果步瑶说的是真的,那盛安变成这样定然就是有预谋的。

是谁下的这个黑手?

是为了折磨他儿子,还是为了对付他?

盛青云甚至都无法理清,事情的走向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一路眉头紧锁地去了书房。

他推开书房进去,为了能够自个儿待着清静片刻,甚至还转身关上了书房的门。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书房里竟然有不速之客。

看着坐在他书案后面,翻阅着书册的陌生男人,盛青云立即沉下了脸,“你是谁?”

大白天的,对方却一身夜行衣,还蒙面了。

这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盛青云捏紧了放在身侧的拳头,全身都提高了戒备。

对方将手中的书册往桌面上随意地一扔,把手伸进了衣襟里。

盛青云以为对方更是要拿什么暗器,迅速地退后两步。

却见对方掏出了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