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微生醒来的时候是回到乾霄峰的第二日,皖娘已经被送进地牢,明厌也已经被霁月超度了。
许是体内有两颗金丹在,琴微生恢复的速度很快,只需再躺两日就可痊愈。
琴微絮来了一次,将一封信给了她,说:“这是四师兄托我给你的。”
琴微生垂眸接过信,没说话。
“等你身体好了,我要问你些事情。”
琴微生看向她,有些好奇:“为何不现在问?”
琴微絮抿了下唇,思索了一下说:“你身体没好,万一我杀了你……”
琴微生轻笑一声,让她离开了。
她没打开那封信,只是将它放在了乾坤戒里。逃避也好,懦弱也罢,她现在是真的不想看这些东西了。
在榻上躺着的两日里,山上灵力波动了一次。灵力先是凝滞不动,随后瞬间消失。
琴微生感觉到山上的灵力都被吸在一处,似是被压缩了。她之前也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是她成金丹的时候。
霁月推门而入,见琴微生半坐起来,神情还有些呆愣,不由得笑出声来。
他说:“小师妹结金丹了。”
“真的?”
“嗯,师尊也在。看这架势,小师妹的功力应会大涨。”
琴微生点头道:“能保护自己就好。”
室内寂静。
过了一会,霁月才开口道:“你对四师弟……是如何想的?”
琴微生茫然地看向他,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明厌入魔一事。
“四师弟他……”琴微生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去想些措辞。
但想了半天,她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怎么?”
霁月有意逼问。
琴微生的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身上的被子,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话。
“不是他干的。”
霁月对她的答案有些意外,但又很快了然。
他的二师妹生有一颗玲珑心,看似谁都不入她的眼,事实上她早在心里为那人腾好了位置。
“你为什么会相信他?若我记得不错,他先前总是陷害你。”
“我把他当成我的家人。”
阿母不疼她,阿父总是更在乎阿母,常忽略她。小时候对她好的人还有一个林乳娘,但年岁渐大,林乳娘也逐渐和她划清界限。
她的妹妹还远在栾城,但她总在自家阿母的嘴里听到妹妹。
于是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有个妹妹——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她想知道那个感觉。
漱玉上了山以后,琴微生和他的年岁相差不大,更多是同龄人的相处。明厌和她却差了三岁,再加上他别扭的性格,让琴微生感受到了一丝做姐姐的感觉。
在她小时候,她常听阿母说过这样一句话。
“你是阿姊,要让着怜儿。”
那她如今是明厌的阿姊,是不是也要让着明厌?
在两年时光里,明厌明里暗里地不知道刺过她多少次,虽然都被她轻松躲了过去,但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耐烦的。
琴微生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的想法不算正确。
是不是阿姊也可以不让着弟弟妹妹?
相处的时光毕竟已有两年,她身边也没什么人供她借鉴以求答案。于是错着错着,就到了现在。
瑞城一事后,明厌主动去人间历练,琴微生担忧的同时又有些高兴。
若明厌能在人间明白事理,日后他们的相处必定更融洽一些。
谁知他并非历练,而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惨死茗月手下。
琴微生深吸一口气,看向霁月:“师兄难道不信他吗?”
霁月愣了一下,脸上罕见地挂起了些笑容。
“我当然信。”
他突然脸色一变,嫩白的左手抚上脸颊,霁月急忙告别:“我灵力不稳,先回结界调养。”
琴微生点头。
霁月站起身就往门外走,和正欲进房的卷浔撞了一下,但霁月没回头,几乎是一种慌不择路的架势飞快离开了这里。
卷浔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踏步走到琴微生面前。
“我……”
卷浔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要回神算宗闭关了。”
琴微生没说话。
卷浔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身体已经受不了了。
“你什么时候离开?”
“我一会就走。”
琴微生默然地点点头。
二人陷入一段沉默。
过了一会,琴微生问:“你恨我吗?”
“恨?”卷浔琢磨着这个字,苦笑一声,“恨你有何用?我说了,此事是易储兄自己的选择,就算是要恨,我也应该恨他才对。”
“对了,你妹妹是……的事,我和易储兄已经猜出来了。虽说去神庙的时候只有我们四人,但保不齐旁人也去了。你妹妹日后或遭人忌惮,你多照看着些。”
“好。”
卷浔又把一串安玲玉给了她,嘱咐道:“这是易储兄之前给我的,他说若他回不来便把此物交给你。”
琴微生张了张唇,愣愣地接过安玲玉。
“微生,等我出关的时候,一起去看看他吧。”
“好。”
“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嗯。”
卷浔什么时候走的,琴微生已经没印象了。等她混沌的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捧着那串安玲玉哭了好久。
——
夜晚,天上繁星点点。
漱玉在房里闭眼安寝,脑海里却控制不住地出现一幅幅画面。
是明厌屠村的。
明厌烧了全村之后,无数血雾凝结成一条条血线向他所在的方位蔓延,随后汇聚到他身上。
准确的来说,是他背后的虚影——虞芃。
虞芃闭着眼享受着血雾带来的好处,他苍老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年轻,皱纹越变越少。
等一切都吸收完之后,他只比先前年轻了五六岁。
虞芃冷哼一声:“真是没用,竟只杀了这些人。”
“老朽要血,更多的血!”
但明厌已经精疲力尽,最后躺在船的甲板上昏睡过去。
再之后,明厌被他操控着杀了一座又一座的人,无数血雾滋养着虞芃,让他得以重返年轻。
但好景不长,霁月突然出现,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他即将到手的血雾吸过去,当做筹码和虞芃谈判。
起初虞芃不想理他,但霁月一直跟着他,将所有的血雾占为己有。
虞芃终于恼怒:“你不怕老朽把你的好师弟杀掉?”
霁月云淡风轻:“你不会。”
“你这小子,倒是和你那狂妄自大的师尊一副模样。”
霁月瘫了下手,大致意思是“你随便”,惹得虞芃更加气愤不已。
“你到底要如何才能还老朽血雾?!”
“我要你给我做场戏,事成之后,我将血雾还你,还送你具身体。”
“此话当真?”
“我从不骗人。”
漱玉的眉毛皱了皱,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