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贺老夫人这样冷淡,阮芷秋总是默默伤心。今日却不一样,她趁着空闲,走上前抱住贺老夫人的胳膊,撒娇道。
“姑祖母,芷秋担心你。”
便如从前还在暮云时,她每每思念京城的家,想念那从未曾见过的父亲时,就跑到姑祖母身边撒娇。那时候姑祖母心疼她,回头抱着她安慰着,让她莫要担心。
贺老夫人的面色终于软和下来,轻叹一声:“你却还是小时候那般。”
倒是不容她多说,病人越来越多,她也歇不了多久,便得继续忙碌。
阮芷秋问阮宏:“怎不见贺四叔?”
“二叔那边忙不过来,四叔过去帮忙了。”
除了定点的义诊台之外,贺二叔还带着人四处去诊视,主要是危重病人,不便四处行走。地动给百姓带来的伤害极大,有不少拖着残缺的胳膊腿,不知花费了多少力气才赶到这里,中途没有诊治又疏于养护,拖下去人都要废了。
这也是好在大难当头,百姓们都知道互帮互助才会有结果,这么一路都是相互扶持着过来,伤者多,途中的死者并不算多。
阮芷秋没说什么,帮着姑祖母准备了会儿,因心中有事,到底是心神不宁的。
她在贺老夫人身边长大,贺老夫人如何看不出,她心思不在这里?便只说:“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可莫要担心我,这里有宏儿,还有这么多大夫和百姓。”
阮芷秋的确有事,她转了转,很快就看到秦家设置的粥棚。相比其他人家的粥棚,秦家门口聚集的流民似乎更多,这会儿还没到用完膳的时候,便有人席地而坐,排起长长的队。
“这么早就来排队?”
沐儿早就打听了一圈,与阮芷秋解释:“姑娘,是因附近几个粥棚,秦家最为厚道,粥稠且还有馒头呢。”
秦家是商户,原本家中就有好几处粮仓,这一次也是唯一一家不曾给粮食涨价的商户。也因此得了朝廷不少的赏识。
阮芷秋走得近些,就看见一个生得俊朗的男人正麻利的和面。寻常见着和面的,不是女人就是中年大腹便便的男人,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个年轻儿郎和面的,就都难免多看了两眼。
只这一眼,阮芷秋问:“这是何人?”
排队的人中间有个中年妇人健谈得很,眉飞色舞说着:“这位啊,是秦家的表少爷,长得呦可真是一表人才,哎呀真是叫人羡慕的呢……瞧瞧人家虽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可这几日不管是熬粥和面蒸馒头,也都是样样都行,看着就是个能干的。”
“秦家的表少爷?”
前世阮芷秋没见过谢南安,今生更不知道,但见着这位郎君,她竟觉得,似乎这样的人,才是她印象中的谢南安。
那妇人见阮芷秋盯着这俊俏郎君看,还以为这是动了心。她上下打量阮芷秋,见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那都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这不是与那郎君正正相配吗?
“这位姑娘看起来家世也不俗,瞧瞧这人品样貌?那定然都是一等一的,姑娘你好眼光啊,大娘我啊,这几日都看着那郎君呢,是个实诚和善的,错不了。”
阮芷秋见她误会,却也不分辩,只笑着谢过了,便转身离开。
妇人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嘟囔着:“这是怎么了?不是看上了吗,怎么还走了。”
旁边一个相熟的妇人嘲笑道:“你说你是不是糊涂了?人家什么样的家世身份啊,哪里像是咱们乡里,看对眼了说一声就能搭上话。人家呀,就是看上了,那也要讲究各种俗礼的。”
妇人一拍脑门:“瞧我笨得呢,竟然连这个都不晓得。”
不过这妇人嘴巴上没有把门,待得到了晚上领粥和馒头,轮到她的时候,正好是谢南安替她盛粥,她嘴巴利索,故作神秘的说着:“这位郎君可有福了,看上你的那位姑娘,生得如同那天上的仙女一般,能娶上她,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谢南安目光一顿,迟疑着说道:“大娘勿要乱说,我暂且没有成亲的打算。”
妇人只当他害羞,得意的说:“你且等着,见着她的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谢南安皱眉,不太习惯旁人在他面前这般言说,再想说什么,秦小姐已经走过来,很快拿了两个馒头,将妇人打发走了。
秦小姐偷偷打量表兄一眼,又垂眸抿唇,很快就离开了。这样一位人品贵重且学识渊博的表兄住在家中,她身为秦家嫡长女,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但她又清楚的知道,这位表兄不肯外露,身份上定然特殊,而且他一心向学,往后定是要入仕的,她一介商户女怎么配得?更何况家中那不懂事的堂妹就曾不顾脸面去求,被他严辞拒绝过。
如此,她再也不曾生过什么念想,只不过偶尔远远看上一眼,倒也算是值得。
这会儿听那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妇胡乱说话,她心生不喜,却不愿他表现得太过明显遭人诟病,这才出面解了围。
而如此插曲,谢南安根本没有多想,一直等忙完了收拾妥当,他回头准备休息的时候,遇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将他给拦住了。
“谢公子,我家小姐邀请您明日上午,在城北如愿酒楼一聚。”
谢南安面色倏然就变了,脱口而出:“你家小姐是何人?”
护卫只是笑了笑摇头:“谢公子请放心,我家小姐只是有事相邀,并没有什么恶意,且公子的身份,我家小姐亦会守口如瓶,不会乱传的。”
谢南安绷着唇没说话,他之所以吃惊,正是因他进京时隐姓埋名,并没有打算这么早就让人知晓他的身份。也因此,他平日连秦家的大门都不怎么出,更不提说去书院读书了。
就是以前老家相熟的友人,也全都不知他已经来了京城。
整个京城,真正知道他身份的,应当只有秦家家主与两位当家的叔父才是。这护卫口中的小姐是何人,寻他又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