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儿与春桃一道进来,听了这话吓一跳:“什么美色误人?姑娘你怎么这副样子?”
春桃赶紧过来扶阮芷秋下床,问道:“小姐昨夜没歇好么?怎的没唤人。”
阮芷秋含糊应声:“想事情想得睡不着……”
“姑娘还真是好笑,想什么事情,竟想到美色误人身上?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那登徒子呢。”沐儿一边打趣一边又笑,“不过姑娘也真是的,若是美色,这世上还能有及得上姑娘貌美的女子么?”
阮芷秋腹诽,女子就罢了,可这世上有那谪仙一般的男子,比她貌美多了。
只是不敢说出来的。
阮芷秋早早的出门,一路上听邱妈妈继续给她讲那管事的事情。
“管事名唤刘明,奴婢从前久居内院不曾见过,但去往凌家与从前的老姐妹打听过,那刘明是个能干讨喜的,每每去元帅夫人面前回话,都会记得给元帅夫人面前的丫鬟妈妈带上一点儿府内不得见的零嘴儿。夫人闺中时也得过零嘴,因此多看他两眼,后来出嫁便指了他看管嫁妆铺子。”
阮芷秋点点头:“懂得看人接物,不错。”
“是,奴婢也打听了,夫人过世后,京城内的嫁妆铺子,刘明打理得很尽心,说是要替小姐您守好。只可惜当年……”
阮芷秋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邱妈妈感叹:“说是沾染了地下赌场,家底都赔了出去,还将偷盗铺子上的货品,被查出来。所以老爷与继夫人大怒,才做了那样的决定。”
听到这里,阮芷秋冷笑连连:“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害人,若刘明是因此被赶走,其他掌柜与管事呢?分明是他们,要将母亲的人全都换掉。”
邱妈妈也连声道:“是这个理,除了刘明,还有个腿瘸的五旬老人,管事能力很不错,但因腿脚不便之前得不到重用,也是夫人闺中时发现他的才能不错,提为庄子上的管事。他原也与刘明一样做了矿山奴,前年熬不住,没了。“
因为欠了太多银钱,不得不卖身做奴,最值钱的奴,就是矿山奴了。
“他们还有家人吗?”
邱妈妈道:“刘明的妻子去年操劳过度没了,还有个女儿十岁,跟在孩子舅舅舅母那儿,就在京郊不远的村子里,但是……因刘明的过错,那孩子过得不太好。其他人,家人也都陆陆续续没了……”
是谁动的手不言而喻,阮芷秋手指微蜷,心中是恨极了。他们简直狼心狗肺,不过是凌婉嫁妆铺子里的管事掌柜,竟也值得赶尽杀绝,连亲人都不放过?
等到了矿山,这里比阮芷秋想象中的还要艰苦。
阮芷秋戴上幕篱,只让一个村里人带着他们去寻矿山上的管事,点名要见刘明与其他几个如今也不足二十的少年。
管事犹豫打量邱妈妈几人,见她是奴仆打扮,但衣着头饰都十分讲究,一看就知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妈妈。所以他也不敢怠慢,只犹豫着解释。
“贵人见谅,若是寻常百姓,小人定当立时领过来,只他们是矿山奴,这……”
邱妈妈很有气势,冷淡的看他一眼:“矿山奴也是奴,既然是奴就通买卖,你既然不能做主,就让能做主的人来与我家主子回话。”
管事一听,就知对方不是个好糊弄,只叫苦不迭,一边让人去喊刘明过来,一边解释:“贵人勿要生气,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几个人,之前来的时候,上头就下令要好生看管,小人也不敢违背上头意见不是?”
阮芷秋轻哼一声,旁边的晚菊掀了袖子要上前,却被侍卫拦住。
这侍卫也是见过世面的,当下便与邱妈妈说:“妈妈,我瞧着这位管事有些面善,有心想要与他多说几句。”
便拉着那管事,往他手中递上一包银钱,笑道:“都是在旁人手下讨口吃的,小哥不容易,我们也清楚。只是你的主子有令,我们的主子也有令,总不好不管是吧?我们小姐与刘明是远亲,儿时承过刘明的情,总是记挂着,得知他有难,不肯袖手旁观罢了。”
管事对上面的事情也不清楚,加之送这些人来的人当时说了看管好,死也要让他们死在矿山,后来就再也没有动静。这五六年间,那些人死了二十多个,也只剩下六人了。
掂量掂量银钱,管事还有些犹豫,虽说没人来查,但万一有人来查要怎么办?
侍卫一眼就瞧中他的心思,又拿出一个钱袋子,指了指里面:“里头的境况小哥熟悉得很,普通百姓还好,活儿一般不重。但是重犯与矿山奴每日的活计那么重,平日生死全看老天爷,那么多人,就是不见了几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您说是不是?”
这个钱袋子轻许多,管事好奇打开一看,只见里头除了几个大银锭之外,还有几张银票,加起来足有千两之多。
就是买他的命都够了!
何况他这两年身体也不算康健,早就想辞工离去,苦于一家老小的担子都压在他身上,才不得脱身。
若有了这么多银钱,一部分拿去打发监工们,剩下的足够他后半身无忧了。
于是让刘明几个过来时,管事还特意空出个房子,让阮芷秋能坐下来,好好瞧看这几人。
刘明手上全都是龟裂,眼神空洞麻木,是受尽苦难的沧桑。但即便如此,看到屋里的贵人,刘明还是下意识将五个小子护在身后,小心翼翼的跪下来。
“各位主子,奴是刘明……”
阮芷秋觉得自己的心肠早就被锻炼出来,看到什么都不会伤心,可见到他们这般模样,眼泪还是忍不住涌出来。
她小声说:“你是刘明……从前在凌婉铺子上干活的刘明?”
提到凌婉,刘明眼神似乎有了些变化。那是离他多么遥远的人啊,从前她年幼,他知道那是他的小主子,每每总是在外面买些零嘴小玩意给她,她冲她笑,眼睛亮晶晶的。
后来她出嫁了,问他愿不愿意跟着给她打理铺子,他当然愿意。
再后来,她生产没了,他尽心竭力替她守着铺子,想着等小小姐回来,这些都是小小姐的。
只可惜……
“奴不好,没能替主子守好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