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许梅是以万家被赶出来的夫人身份入的阮家,她原就是老夫人的外甥女,老爷的表妹,借住在阮家倒也没什么。那时候夫人已经身怀六甲,还有三个月便要临盆。”
“许梅入府借住,并没有与老爷太多的往来,反倒是日日去夫人跟前伺候汤药,十分尽心。夫人有时候怜悯她的身世,不让她做那些,但她说她能有如今,多亏了夫人良善收留了她。那时候许梅与夫人的感情,十分要好。”
阮芷秋的手微微蜷缩着,她不过是占了重生的先机,才能很容易就斗败了多年养尊处优,忘了从前苦楚的许梅。
但那时候的凌婉,应当是怎样一个天真单纯不设防的女人啊,她信任自己的夫君,连带着连夫君的那个曾有过婚约的表妹,也十足的信任。
怪只怪阮俊辉与许梅这两个人实在太会伪装,阮俊辉假装深情,许梅却以好姐妹自居,两人夺取凌婉的信任,最后将她的一切都吞并了。
“那时候我也有孕三个月,胎相不算很稳,夫人安排了女医伺候,每隔三日便有府医去替我请平安脉。二小姐生长在暮云应当知道,暮云盛产各式的药材,药农也非常多,那时候伺候我的丫鬟,从前家里便是药农。”
“许梅过府约莫两个月的时候,我觉出不对便也是那时候。铃铛在我的安胎药里,竟发现一味可以使人滑胎的药材……”
阮芷秋眼眸微睁:“就是说,许梅不仅要对付我娘,也还要对付你?”
芳姨娘苦笑着点点头:“可惜那时候的我太过蠢笨,一时哪里想到这位入府不久的寡妇身上?还惶惶以为是夫人容不得我腹中的孩儿,我是在不安,不明白夫人此举是什么意思,毕竟我能有那个孩子,是夫人同意的……”
“我日日不安,身体愈发不行,夫人倒是担忧得很,时常去看望我。有一日她到我的院子时,我一时惶恐险些摔倒,危急之下她不顾自己的身体,竟上前护住我。那时候我便想,若她真要害我的孩子,如何要护着我?”
阮芷秋紧张的问:“她护着你?她可有事?”
“夫人出身武将世家,虽为女子,功夫却也是不弱的,身体强健得很。”
阮芷秋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低声说:“是啊,她功夫好身体好,按道理说会比常人更容易生产,可她却难产而亡。”
“是,那日之后我发觉不是夫人要伤害我的孩子,便着手去查,竟发现许梅与老爷,背地里竟有了勾当……我才怀疑要害我的,可能是许梅。”
“我是知道,自己一人之力无用,也知道老夫人昏聩只喜息事宁人,思来想去打算告知夫人。可惜还未等我告知夫人,夫人便发动了,足足提前了半个月发动。”
“那时候恰逢边防战事起,凌家元帅与二位将军都在灌江府,又逢太皇太后仙逝,云安郡主带着两个长子送棺椁至皇陵尚且未归。”
云安郡主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女,自幼在宫里被太皇太后抚养长大,祖孙情谊自不必多说。而且太皇太后仙逝是国殇,她去送行自是正常。反倒是凌婉提前发动,不太正常。
芳姨娘也是这么以为的:“我想,许梅大概是趁着凌家无人的空档,特意让夫人提前生产。而且,夫人生产之时,府内多了许多不熟的婆子,夫人的妈妈丫鬟据理力争,竟全都被压下来了……”
说到这里,芳姨娘紧张的抬头看了眼阮芷秋。阮芷秋明白她的意思,这些人被谁压下来了?许梅怎可能有这么大的能耐,一个借居的寡妇,如何能管得了阮家人?只可能是阮俊辉了。
害死凌婉的是许梅,可阮俊辉故意在其中提供了许多的便利。
这对奸夫淫妇!
芳姨娘继续说:“那时候我非常惶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得传来的消息说是夫人诞下女儿,我……松了口气。”
“只是紧接着,我发现夫人的妈妈与丫鬟都犯了事,老爷生了大气,说要将她们全都杖杀。是我留了个心眼,趁乱将其中一个丫鬟铃铛送出府,我原本的意思,是想先将她安顿起来,等云安郡主回京,在将她送到凌家,只可惜……”
后面的话没说阮芷秋也知道,知情人消失不见,阮俊辉与许梅怕事情败露怎么可能不追查?
“那个丫鬟活下来了吗?”
芳姨娘咬着下唇,许久才说:“我不知道,我本意是让人将她送到一个无意间认识的农妇家中,但马车走偏不知去了哪里,我也寻不到。后来云安郡主归京,得知夫人亡故的消息大怒。与此同时我发现,与我同寻铃铛的那群人,是下了死令,若寻到铃铛必定要让她立即毙命……”
“后来……呢?”
芳姨娘摇摇头:“后来我设法弄出两个证人,证明马车从悬崖落入水中,有马车的碎片与……一只绣花鞋,让那些人以为那是铃铛的。只是那后来,我再也不曾探听过铃铛的消息。”
说完之后,阮芷秋久久不能言语,如果是这样的话,便与凌烨调查到的消息对上了。凌婉的丫鬟不是自己跑出去的,而是芳姨娘送走的。
至于芳姨娘为什么不去凌家将事情和盘托出,定是因她腹中那个孩子。凌婉死亡的真相早就被阮俊辉与许梅给抹去,芳姨娘没有任何证据的攀咬,最多只能引起凌家的疑心,对她与腹中的孩子,却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阮芷秋沉默许久才说:“你想要什么?”
芳姨娘又磕了头说:“二小姐,妾身说这些绝非是邀功,妾身做的那点报答夫人的恩情都是不够的。后来选择保护自己,也是迫不得已,请二小姐原谅。如今……妾身别无他求,只求二小姐不要与三小姐计较。”
阮芷秋靠在贵妃椅上,长叹一声:“你且放心,只是小惩大诫罢了。只是芳姨娘啊,你这般玲珑剔透一个人,怎的有如此蠢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