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棋阔最近不能去看太子,也不知道太子的病情到底如何了,每日只闷在宫里不说话。
太子病这一场,他才知道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沟壑是一辈子也不可能被填平的,他们在这宫本来就是相互对立的,这宫中最不值钱的就是爱,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李太尉害怕被太子抓到把柄,把江棋阔的身份捅出去,但是李太尉不知道的是,这宫中,太子比他更不想江棋阔的身份被拆穿。
他们藏起那对母女,就是为了平息这场风波,而李太尉生怕天下不乱,非要在京中高调地寻找那对母女。
很多时候江棋阔看着他所谓的舅舅的那副嘴脸,他觉得十分可笑,有些人看着有爱,实际上心里都是肮脏的利益勾扯,而有些人虽然天天赶他,骂他,实际上心里比谁都害怕他出事。
江棋阔是个拎得清的人,他知道这个皇宫里谁才是真正爱他的。
但是这个该死的身份,压得他俩喘不过气,这个局似乎是没有破解的可能,所以太子才忧思郁结,想保全一切,又找不到出路。
他是当朝太子,他以后要继承皇位,要为皇家生育子嗣,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私有。
江棋阔每当想到这些就会感到窒息,一道又一道朱红色的宫墙将他们围在了里面,根本不给他们挣扎的机会。
江棋阔一挥袖,桌上的杯子被他全数扫到了地上,李贵妃一进屋就看见满屋的狼藉,连忙上前问他:“怎么了,阔儿?谁惹你生气了?”
江棋阔抬眼看了他的母妃一眼,眼前这个女人当年生下了他,却又没有能力保全他,他几次都差点死在自己亲舅舅手上。
江棋阔极其讽刺地笑了:“谁惹我了?我就是你们的一个棋子,我也配生气?”
李贵妃脸色一暗,挥袖让宫女都退下,等门关上之后,她快步走到江棋阔面前,瞪着眼睛问他:“你在胡说什么?”
江棋阔不屑道:“母妃,我在说什么你真的听不懂吗?你当年做了什么你都忘了吗?”
李贵妃惊慌地给了他一巴掌:“住嘴!”
江棋阔捂着脸几近疯魔:“对,打我,把我打死了,我看李家还有谁有身份参与夺嫡。把我打死了,你们的皇帝梦彻底碎了!”
李贵妃气急败坏想再给他一巴掌,江棋阔一把抓住她的手:“母妃,我才说两句话,你就演不下去了?以往那些母慈子孝,都是假的?”
李贵妃气红了眼,把他的手甩开,出了他的寝宫。
江棋阔被他的母妃软禁起来了,对外的原由是六皇子品行不端,顶撞自己的母妃,被罚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几天没说,李太尉也来过,被李贵妃打发了,在江棋阔没想清楚之前,她不敢让李太尉去见他,万一江棋阔再在李太尉面前说些什么,那他们母子真的就不用活了。
太子病情逐渐好转,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也能吃得下一些东西了。他还是放心不下江棋阔,找来夜白询问,
“六皇子近来有什么动静吗?”
夜白:“禀告太子殿下,六皇子被李贵妃软禁在他寝宫里了。”
太子:“啊?为何?李贵妃一向迁就他,怎的突然软禁了?”
夜白:“说是六皇子恶意顶撞李贵妃。”
太子担忧得皱起眉头:“不会的,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太子刚好一些,就想跟江棋阔见一面,但是他没有正当理由去见。在宫外还能叫夜白偷偷去送个信,可在这宫中,夜白在夜间一动就马上会被宫里的暗卫发现。
思来想去,太子只能召了容知棠来见。
容知棠到了东宫,发现太子的气色好了许多,但是眉头紧皱,忙问:“太子传下官有急事?”
太子先是吩咐夜白:“夜白,你出去守着,别让人靠近,我与老师有话要说。”
一般要夜白守着的,多数是商量一些不能让人知道的机密,夜白领命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太子拉着容知棠坐下,神情复杂:“老师,你帮我想想办法,我想跟淮意见一面,他被李贵妃软禁起来了。”
容知棠:“好,老师帮你办好。”
太子见他如此爽快,心里似乎有点意外:“老师不问我为什么吗?”
容知棠笑着拍拍太子手背:“等有一日,你想跟老师说了,我自然会知道的。”
第二日,老太傅进宫找皇上下棋,皇上看着心情似乎不错,
“老师今日怎的有空来宫里找朕下棋了?”
老太傅呵呵一笑:“听闻太子病了些时日,我儿最近频频进东宫,想来也没有时间跟皇上下棋,我再不来,皇上要闷坏了。”
皇上了然:“要我看,八成是容爱卿叫老师来的吧?”
老太傅手上抓着一枚白子,虚点了一下皇上:“还是瞒不过圣上啊。”
皇上笑他:“我的话一点用没有,儿子一句话倒是挺管用。”
老太傅:“可不是嘛,太子最近身子也在好转,皇上也没有那么烦心了,我这才敢来。”
说到太子,皇上叹了口气:“太子打小很少生病,没想到这次突然来得这么猛,淮意倒是打小就爱生病,稍微吃错点东西,就要浑身起疹子,御医没少往李贵妃宫里跑。这转眼间,也这么大了。”
老太傅问道:“皇上说的是六皇子?”
皇上:“正是呢,说来也奇怪,今日上朝都没看见他了,别是又去哪里瞎混了。”
老太傅:“皇上还不知道啊?听闻六皇子犯了错,被李贵妃关禁闭了,也有些时日了,这宫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皇上意外问道:“有这事?李贵妃也不曾跟朕说过,晚些我召李贵妃来问问。”
老太傅的任务完成了,中午高高兴兴出了宫,容知棠在宫门口等着他,见他老父亲出来,忙问:“父亲,如何?”
老太傅十分得意:“自然妥了。”
皇帝在老太傅走后,就叫人传了李贵妃,问她为何软禁六皇子,被传得突然,李贵妃也没想好说辞,吞吞吐吐且眼神闪烁,皇上一看就明白了:“差不多就得了,宫里都传开了,还当是多光彩的事情呢,既无大过错,就放他出来吧。”
李贵妃只能领命。
江棋阔被李贵妃警告了一番,这才得了自由。
因为一直惦念着太子的病情,被关了这么多日,也不知道太子怎么了,晚上他就偷偷溜到了东宫,接过一一进门就被夜白逮个正着,
“六皇子殿下,太子殿下有请。”
江棋阔:“……你专门堵我的?”
夜白很不客气地嗯了一声。
夜白领着江棋阔进了太子的寝宫,然后他又转身出来把门关上,守在门外。
江棋阔站在门口的地方,看了两眼坐在桌子旁的太子,只见他气色好了许多,明显看得出消瘦许多。
“过来。”
江棋阔乖乖走到太子面前坐下,太子给他倒了杯茶,
“你跟李贵妃说了什么,导致她把你软禁这么久?”
江棋阔有些心虚:“……没什么。”
太子脸色有点严肃:“淮意,别忽悠我,你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我。”
江棋阔摸了摸鼻子:“我跟她吵了几句,关于……我的身世。”
太子闻言低声教训道:“荒唐!你不要命了?”
江棋阔:“……我已经知道错了。”
太子有点生气:“江淮意,你能不能……别让我担忧?”
江棋阔:“……对不起。”
太子站起身,走过去抱住他:“淮意……你一定要撑住,把心里的恨都藏起来,先好好活下来,好么?”
江棋阔伸手环住太子的腰:“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
他们像两头困兽,在这冰冷的宫中相互拥抱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