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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北汉就要内乱,高氏当然不会再留在未央宫这方“战场”,她打算功成身退,结果却被拦截,直接被带到了皇后殿。

午皇后皮笑肉不笑:“如今进入战时的非常状态,如镇兰王、镇湟王府的女眷,本宫都已经接入了未央宫暂住,刚才已经将金城公府的家眷也请入宫里,知道女君人就在宫内,所以才干脆将女君留下来,本宫令人收拾出西适殿,跟宝光殿倒隔得近,女君若是得空,不如多跟神元殿君及左副使走动走动,今日里娜犯病惹出的那场乱子,女君应当已经听说了,唉,本宫实在过意不去,无颜去见豫使了,好在女君曾亲自相迎于汉中,有这层旧情在,本宫还指望着女君代为转圜呢。”

高氏被气得怔住。

但又无可奈何。

午皇后能请得动金城公府的家眷,必然已经说服了姜白基,高氏乐意不乐意,不重要。

可当高氏一见自己的儿媳,仍然忍不住迁怒:“午皇后要扣留我们在未央宫为人质,你怎能真听令行事?”

儿媳委屈不已:“原是夫君奉了翁爹的嘱令,让妾身带着妯娌及孩子们跟着宫卫暂时入宫小住,夫君说这是为了家眷的安全,哪里……”怎么就成了人质了?

高氏虽气苦,也只好作罢。

又说姜延,他虽然身担着镇守京城的重任,可事实上他无非就是个持有军符军印的人,那些个留守的京卫无论哪个,就连一个大头兵,恐怕能力都在他之上,大不必他当真行督军的职责,大可留在他的镇湟王府花天酒地,谁知道午皇后下令,要接他的家眷入未央宫短住,虽然没说把他也一齐接进宫里,然而姜延难舍贤淑夫人得很,于是自己也住进了未央宫。

说来这贤淑夫人,还真不算天姿国色,无非肤色更比常人白晳,身姿极其玲珑曼妙,姜延又绝非多么长情的人,论理不应对长相普通的贤淑夫人长宠不衰,可谁让在姜延的认知中,母后说什么都是对的,母后说贤淑是被昆仑神眷顾的女子,那么身边有“神眷”相伴,他当然可以长命百岁。

姜泰、姜仓兄弟两现在潼关“夙兴夜寐”地抵御强敌,同样被予以重任的姜延却在青天白日躺在高床软枕上,让“神眷”一口口喂着羊乳酒,结果被气势汹汹的姜里娜直闯入内,抓住他往太后殿带时,姜延手里头还拽着刚才从“神眷”怀中“窃”取的一方染透傅身香粉的绢帕,没舍得丢。

被拖拽得踉踉跄跄,姜延难免有些不悦:“阿妹这么急干什么,不要急嘛,真不知道母后、阿妹放着清闲日子不过,成日间这样关心国政有何趣味?所有的事,皇兄都已经安排得妥妥当当了,长安城几座城门一关,城中还有这么多兵勇镇守,固若金汤,要真有什么突然的事务,皇兄当然会遣人报我,由我和金城公安排,母后着急问我什么话?我肚子还没填饱呢!走慢些,我以摔了!!!”

姜里娜倒不觉姜延未去城门上督防有何不对,却见不得他这拖泥带水的模样,狠狠用“手钳”,在姜延的小臂上拧了半圈,噘着嘴道:“皇兄不在京中,虽然只交代了小兄节制京卫,难道小兄就不管未央宫的安防呢?皇兄这才离京几日,小兄可知道,母后与我,身家性命都要难保了!!!”

“这是怎么说的?宫里的安防不是有午子维监管么?”

“哼,正是因为皇兄错信了午氏部!满宫里的人都知道了,就小兄瞒在鼓里,今日宝光殿,轩氏、王氏两个贱人竟然下令东豫的贼兵斩杀了母后的内卫,还欲杀我,冉子维虽然及时赶到,不仅没有诛杀贼徒,居然还斥责母后及我违律,未央宫现在为午子维兄妹所掌控,母后与我性命危在旦夕!”

姜延如坠云里雾里,先还以为午子维谋逆了,吓得面无人色,总算姚太后虽然也愤怒,说话比姜里娜更有条理,姜延总算才听明白午子维并没有谋逆,只是不听懿旨行事,他耳边充斥着母后和妹子的“嘶吼”,脑子里筋脉都被震得僵硬了,稀里糊涂就答应下来要去调兵攻打宝光殿,总算才恢复了自由。

谁知道在调兵的时候却遇到了麻烦。

原来姜泰虽然把京卫交给了姜延节管,调动之事需要他这临时任命的上京将亲自出面,可姜泰也知道自己这弟弟的德性,遇事优柔寡断,根本就没有领军作战的本领,这倒也无妨,横竖现任的汉中都督也是姜泰的一员心腹大将,现在被抽调回了上京,若遇叛军攻城,知道如何应对,而且为防万一,姜泰还规定调动京卫必须出示调令,而调令上必须加盖金城公的印章。

金城公现具监政之职,如果确定调令是出自姜泰的授意,必然不会拒绝签发。

姜延口头调兵,并且是要攻入未央宫,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军事行动,将官们无人敢违背姜泰定下的规则草率行事,飞速报知都督白行,白行一问,结果是太后懿旨,知道不是出于姜泰的诏令,但他又不想直接得罪了太后,于是就拿规章说事,一竿子先把姜延支给了姜白基。

姜白基于是知道姚太后作的什么妖,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这时当然明白了午皇后将他的家眷接入未央宫“保护”起来的真正原因,虽说暗暗报怨姚太后母女愚狂,多少对午皇后也滋生了不满,姜白基当然不至于因姜延的摧促就在调令上盖下他的官印,做出大敌当前却批允京卫与宫卫斗个两败俱损的糊涂事,可却难免计较午皇后扣他家眷为质用作威胁的行为,三两句话先稳住了姜延,自己却入宫去找午皇后理论了。

陛下亲征潼关,京城却被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搅生了一场轩场大波!!!

面对着脸色黑如锅底的姜太尉,午皇后却是早有准备。

“若无高女君通风报讯,***甚至不知陛下已经离京,如今还在执行禁足令呢,没有***、高女君一左一右煽风点火,太后固然心存不满,哪里至于一而再再而三违旨生乱?太尉想必也知道高女君虽然是太尉之妻,但并不自视为我朝之臣,仍视赵帝为君。”

午皇后先用这话,堵住了姜白基的质问。

而后,口吻却温和了:“本宫当然明白,太尉必不会听高女君唆使便背叛君国,便连太尉的嫡子,其实也是忠心耿耿,本宫又哪会将太尉的家眷视为人质呢?只是本宫料定***会不依不饶,她有太后维护,本宫又无法究其罪责,本宫也是为免太尉左右为难,方才故意请得太尉的家眷暂时入宫小住。

又因,光是一个***上蹿下跳,倒还不怕她真的掀生什么大风大浪,本宫却担心长安城的敌间也会侍机而动,连高女君恐怕都已为北赵视为了弃子,万一太尉的家眷在这节骨眼上,遭遇行刺……宫外到底不如宫内安全。”

姜白基无非只是想要个说法,对午皇后的说法,他还算满意。

确实,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和姚太后母女发生正面冲突。

姜延在宫外“奔忙”一圈,却徒劳而归,不知应当如何冲姚太后交代,想回到了暂时的殿阁,自然而然就问贤淑夫人讨主意。

姜贤淑早就知道她的生母是死于姚太后的算计,可她根本不记得生母的模样,却自幼就知生母出身卑贱,大觉未受生母之惠反受生母之累,于是不把姚太后视为仇人,一度又因深信姚太后要将她捧上母仪天下的尊位,心甘情愿“认贼作母”……可毕竟是过去的事了。

当姜泰夺位功成,姜贤淑还不认为她的皇后梦彻底破碎,异想天开着,她做为“神眷”,可以重新再择个夫君,结果姜泰固然不愿接受这么个荒唐的“神眷”,姜贤淑又受了姚太后一记当头棒喝,口口声声责令她安守妇道,把姜贤淑气了个倒仰。

当初让她在昆仑神庙中,委身巫臣者,居然拿“妇道”威胁她安份守己!!!

皇后梦已经成为了泡影,姜贤淑可不管北汉的存亡,太后的死活,见姜延一筹莫展,她便倚进了男人的怀里:“殿下何必这样发愁呢?不是殿下不孝,是殿下无能为力,殿下大可直言不讳,是太尉不肯签章落印,没有调令,一兵一卒都不能调动。”

“母后正在气头上,阿妹也是恨急了轩氏、王氏二女,我偏不顶用,只怕会受迁怒。”

“少不得,只好妾身去劝劝太后了。”

姜贤淑主动请缨,姜延求之不得,大喜过望:“夫人是受到昆仑神眷顾的福泽之人,如果夫人说轩氏、王氏必遭天谴,定能让母后暂忍一时气辱。”

原来姜延懦弱归懦弱,还不至于愚蠢到当真相信东豫使臣勾结午皇后欲谋太后性命的说辞,心里明白这事是太后、***想要挟私报复,结果又再自取其辱,忍不下心中那口恶气而已,他也很想让生母及小妹息怒,奈何调不动兵,能有什么办法呢?

姜贤淑却是借机当面羞辱姚太后。

于是姚太后望穿秋水,没有等到儿子带着京卫兵援,助她夺权得势,却盼来了妖妖娆娆的姜贤淑。

“太后可真是的,把一应好处都拱手送给了陛下和皇后,如今自食苦果了,有如被关进了座金碧辉煌的囚笼里,连***都护不住,让里娜白白受了两个东豫女子的几番羞辱,还想着逼迫殿下违抗圣旨,逼宫作乱呢?!可歇了这心思吧,妾身会好好规劝殿下,巫臣可是卜得了神只的,得靠神元殿君祈拜天地神明护庇,大汉国的社稷才能长盛久安,若是遵从于太后的私心,加害殿君,君国立即将要灭顶之灾。”

姚太后连受几场气怒,险些没有直接去见姜雄鹰。

而姜里娜也总算打听得连高氏都被午皇后“控制”了,姜白基不得不“抗旨”,偏是连大尚臣竟然又去了武关,她竟落得个孤掌难鸣求援无门的处境,悲从中来,怒火倒是矮了几寸,才担心着唯一的靠山姚太后被活生生给气死,暂时歇了煽风点火的心思。

太后殿的一个老宫人,这才有了出谋划策的机会。

“老奴寻思着,镇湟王殿下绝不至于忤逆太事,只恨那贤淑夫人从中作梗,偏她得获昆仑神眷顾的说法,又获得了太后的允同,镇湟王信之不疑……老奴有个主意,太后得佯病,提出让贤淑夫人来太后殿侍疾,扣贤淑夫人在手,要胁巫臣听令行事,在长安城中散布神只已变,务必处杀轩氏才能避免灭国之灾的消息,否则,太后一病不起就是大殃先兆。

镇湟王只要信以为真,又有巫臣施压,姜太尉还哪敢坐视不理?”

这个老宫人,其实是文氏安插在太后殿的“桩子”,姚太后一直不察,已经吃过好几件暗亏,现在冉朱孤逼于无奈,只好跟姜高帆结盟,于是“桩子”再次被启动。

姜里娜的脑子,吃上百次亏都长不了一智。

姚太后的脑子同样不好使,更何况被气得昏昏沉沉,根本就不用佯病,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就快一命呜呼了,被被子一盖,立即奄奄一息。

贤淑夫人明知太后抱病一事有诈,奈何姜延这个孝子摧逼着她必须侍疾,只好再次前往太后殿,这回就成了自投罗网,有去无回,于是乎北汉的巫臣就经历了一件让他啼笑皆非的“传奇”。

“姜贤淑是个什么德性,巫臣想必清楚,别看她表面上嚣张狂妄,两三鞭子下去骨头就软了,胆气就没了,如果巫臣不遵太后懿旨,太后便只好逼着姜贤淑当着满上京信徒的面,实话实说了,当初她在神庙所生之子,可根本不是什么昆仑神所赐,而是与巫臣的苟合子。”

他是巫官,又不是和尚,巫官又不受戒,照样可以娶妻生子,而且他作为国巫继承人,跟羌部皇室之女育下子嗣根本不算罪柄,虽然确实不应假借“神赐”一说,可国巫和太尊都已经死了,这件事的真相,姜泰这个新君又不是不知情,便连午皇后,也是心知肚明,哪里容得下姚太后这个始作俑者,反以此事作为要胁?

巫臣口头上答应了***配合行事,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午皇后。

太后作妖,是皇族内部的家事,轮不着他这巫臣去伤脑筋。

午皇后的确觉得大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