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们，别玩喽，开席喽！”临近饭点，大人们过来喊吃饭。
此时正是挑木棍游戏紧要关头，就差最后十来根就分胜负了。
全都全神贯注关注着虎子挑木棍。
平时这帮小萝卜头们对吃的那可贼上心的呢，怎么今儿还围着一圈一动不动？
“咦，你们玩的是什么游戏呀？”过来喊吃饭的大人看小萝卜头们全神贯注盯着圈中横七竖八的木棍，又见虎子拿木条撩起来，疑问道。
“嘘，阿叔，别吵，在玩挑木棍的游戏呢！”
大人见状一笑，也不出声，弯腰看虎子挑木棍。
而明月已走到三婶林氏和春桃那儿，坐上桌坐等开吃了。
这祠堂厅大，加上一旁的族学，可以席开二十八桌，把整个村子二十几户人都聚集一起吃席。
明月春桃这一桌就在祠堂下首位置，离主桌不远。刚坐下没多久，就开始有人上菜了。
明月往前看去，主桌那儿除了里正，还有五位村里的老一辈儿，包括古板公正出了名儿的六爷爷也在其中。
主桌还有徐大柱，明月的爷爷，和徐海春。
主桌上最年轻的就是徐海春了，三十出头的年纪坐在一众老一辈儿面前，显得尤为突出。
不过众村民都觉得理所应当，要不是徐海春资助建族学，他们的娃儿们哪有什么机会得以习字呢！
对徐海春自是十分感恩戴德。
但有的人可就嫉妒得红了眼，没错，说的就是万氏和吕婆子俩婆媳。
等所有的菜肴都上了桌，所有的人也都坐定了，里正站起来，目视一圈，起手一压。
“大伙儿，安静一下，容我讲几句话。”
下面乌泱泱一片，马上都安静下来。
“阿叔阿婶子侄们，今天咱们徐家村人得以聚在这里庆祝族学的建成，感谢大伙儿的鼎力支持。
“而最要感谢的是，是咱们村里的徐海春大侄子，感谢他全力出资助力族学，让咱们徐家村的所有娃儿们都可以得到免费念书的机会。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感谢他！”
春桃明月和双胞胎兄弟鼓掌鼓得极为卖力热烈。
“现在咱们就请海春大侄子讲两句话。”热烈的掌声稍歇，里正请徐海春站起来讲几句话。
徐海春耐不过里正和几个老一辈儿几句劝说，站起来简单说了几句。
“各位叔伯兄弟婶儿们，我也是徐家村的一员，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全赖大伙们慷慨解囊帮助我度过难关。万分感谢！”徐海春说着抱拳致谢。
“老天保佑，如今我有了一点能力，也想着回馈大伙儿。
“建族学，资助娃儿们上学堂，是希望咱们徐家村的小一辈儿们可以通过念书走出徐家村，光耀门楣。
“愿咱们徐家村的娃儿们都有大好前途。”
“好！”底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场面极为热烈。
待掌声叫好声稍歇，里正才总结陈词，最后表彰道。
“海春有大德，有大善，更有大义，是咱们大伙儿学习的楷模。我代表咱们徐家村大伙儿衷心感谢！”
“哼！还大德大善呢，连自家的爹娘都不顾，虚伪！”里正讲完，万氏见吕婆子朝自己看了一眼，便气哼哼说道。
见众人朝她们这一桌怒目而视，万氏“嗖”一声站起来。
“难道我说错了吗？你们说他大德大善，我呸！大德大善的人会不顾自己爹娘死活吗？
“看看咱公爹还有婆母，今儿天这么冷，你们瞧瞧，他们俩老穿得又单薄又破烂。
“而大伯子一家呢，又是卖豆皮豆腐还修建了作坊，如今还有银子修族学，就是没银子给俩老买件厚点的袄子保暖。
“你们说，这还是人吗！”
万氏说得口沫横飞，见众人看向徐大柱吕婆子单薄破落的衣裳，瑟瑟发抖，都有些议论纷纷起来。
“春妮她娘说得好像有些道理，总归是自个儿的爹娘，虽说是继母，但是生恩不如养恩大，终归是养大了海春娃子了。”坐在旁边桌子的老嬷嬷嘀咕道。
万氏吕婆子闻言嘴角含笑。
“七婶，您呀可别当了别人的枪呀！昨儿我还瞧见吕婆子穿着一身厚实的袄子哩，今儿怕是故意给人家海春大伯上眼药来呢！”
“对啊对啊，昨儿我也瞧见了，那身袄子我看着可暖和了。”旁边的妇人纷纷附和。
听得吕婆子脸一下子有些挂不住，恨恨瞪了万氏一眼，让万氏有些委屈起来。
看周围的妇人议论纷纷，万氏气不顺，气急败坏嚷道。
“那他对公爹婆母不闻不问总是事实吧！为人子就是这么坐视年老父母于不顾吗？”
万氏抬头看向前面桌子的徐海春，一脸痛心疾首。
“大伯子，你摸着良心问问自己，自从分家后，你可曾上门来问候过俩老？可曾给俩老送过吃的？！”
一言既出，周围立马安静下来，看看万氏吕婆子，又看看主桌的徐海春徐大柱，还有人看向脸色难看的黎氏。
明月心里“佩服”死万氏这样的人了，就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可惜自个还小，不然得把她怼得她妈都不认识！
徐海冬想站起来说几句话，但一时想不出要说啥来反驳万氏，急得眼红耳赤。
看众人不说话了，万氏一脸得色。
看徐大柱头弯得快缩进脖子里，而徐海春一脸沉色，现场安静了几息后，里正刚想要站起来打圆场，徐海春拉住里正，站起来看了众人一眼开口了，声音平静。
“当初分家的时候，我一家七口人，除了几套破衣裳几床破被，身无分文被赶出家了。
“以往我和孩儿她娘起早摸黑十来年开荒的山地，也一点儿都没得着。
“如果不是母亲极度偏心，我和孩儿他娘求了两年，也不准我的大儿子上学堂。
“如果不是得到大伙儿的帮助，我这一家子，可能挺不过去年冬天的寒冷。
“如果不是被分无分文赶出家门，也许明月丫头就不会被埋在废墟底下，差点儿就……”
众人想到当初明月丫头的惨状，竟有些唏嘘。
俱都安静地听徐海春继续开口说话。
“这些苦这些痛这些憋屈我都记着，从没忘记。曾经我也想过，这样是不是不好，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不大方。
“但是有个人和我说，圣人言‘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我不识字没文化，仔细琢磨了几个月后，直到现在，我才深深认同这话的意思。
“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也想着要好好报答大伙儿对我的好。
“但是曾经想把我们一家子往死路上逼的人，我也不会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之前的养恩，在分家前我和孩儿他娘开荒的水田山地，平日里挣的银子都上交了，我就当是了了之前的养恩罢。”
徐海春平静地讲完便坐下，场面一时安静地让人无所适从。
徐海春赤裸裸的一番话，周围众人深思有之，点头赞成有之。
而万氏和吕婆子的脸色却极为难看。被大庭广众之下啪啪打脸，任谁脸皮再厚都没法留下。
正当吕婆子和万氏愤然起身打算离席，里正站起来了。
“大伙儿，我说句公道话。自从明月丫头求医回来后，海春侄子每月初一都会给族里一百个铜板作为他爹的赡养银子，这都是记录在册的，只是没和大柱哥吕嫂子说而已。”
刚才听了徐海春的自述，便觉得极有道理。此时听了里正的话，对徐海春更是由衷佩服。
“好了，饭菜快凉了，大伙儿趁热吃吧！”
万氏吕婆子闻言，抓起筷子便往大块的肉夹去。
没有人看到的是，坐在一旁的春妮全程红着脸低着头，为啥，丢人！
想捂脸离席，但是看阿娘和嬷嬷坐得稳稳当当的，吃得欢快，又舍不得诱人的饭食。
扭捏了几下，便不情不愿开吃了。
只是心中对徐海春这个大伯，往日还有点孺慕的心思，此刻是半分都没有了，
竟然让她跟着阿娘阿嬷在大庭广众下丢脸，太让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