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在隔壁屋子的徐海春等人听到黎氏哭喊,身子一震,神情慌张,急慌慌往明月屋子跑。
神婆子看着惊慌跑来差点绊到门槛的徐海春,一脸遗憾地摇摇头朝外走去。
“黑白无常官早早把丫头的魂勾住了,命啊!”
徐海春身形一颤,脚下如同灌了铅,一步步踱到床前,望着裹在被窝里小小一团脸色煞白的明月了无生气,徐海春眼眶通红,抱着趴在小明月身上痛哭的妻儿默默流泪。
“明月,我的乖囡囡,你快醒醒啊,阿娘还没带你去赶集买花戴呢~”
“明月,你快醒醒吧,阿姊天天给你编头绳好不好~”
“明月,你醒来吧,哥哥以后再也不抓虫子吓你了~”
一时间,屋子哭成一团,昏暗的油灯,映得满室凄凉。
“啪啪啪!”身材壮硕颧骨高耸两颊无肉的吕婆子重重地拍着门板,眼睛瞪得像牛眼珠子,一脸凶相。
“嗷什么嗷,一个丫头片子,净吃干饭不干活,死了就死了,嗷什么!大半夜还让不让人睡了!
“老大,你们天亮之前就去后山挖个坑把丫头埋了,顺便把后山的荒地开了明晚再回来。明儿老三媳妇回来,别冲撞到她肚里的娃!听到没有!”
“阿娘,可不可以让我们多陪陪明月啊!她活着的时候跟着我们吃了很多苦,现在不在了就让我们多陪她一天吧,求求您了阿娘!”黎氏起身扑跪在吕婆子面前,痛哭着央求道。
春桃姐弟四人也哭着扑到吕婆子面前跪求,“阿嬷,我们也想多陪陪明月,求求您了,以后我们会听话的。”
徐海春满含期待地看着吕婆子,眼神祈求,“阿娘。”
吕婆子不理会黎氏等人的哀求,一脸嫌恶道:“一个丫头片子死就死了,值当什么!别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别人看到了以为死了亲爹呢!”说完看也不看他们一眼,转身回屋了。
徒留下徐海春一家子跪坐在门口吹着北风隐忍着失声痛哭,满身悲凉无处藏。
晨光微曦,天欲明未明之际,德清两口子绑着一路哭喊“冤枉”的虎子朝徐海春家走去,惊醒了徐家村沉睡的村民,村民们陆陆续续起身跟着前来。
“海春哥,俺把虎子绑来了。虎子害死了明月丫头,要打要骂都随你,求求你原谅他吧。以后虎子就是你的半个儿,会替明月好好孝顺你们的。”德清叔走进院子押着虎子“嘭”的一声跪下,红着眼眶喊道。
德清家的跟着在一旁跪下,抱着虎子抽噎着。
跟着前来的村民们不一会儿就把院子挤满了,交头接耳说着明月丫头“可怜”“命薄”之类的惋惜话语。
在西屋里抱着小明月一整夜的徐海春黎氏两口子神情木然,听到外面的喊声,低头看看裹在破被里的小明月,不禁悲从中来,红肿的眼又淌满了泪。
徐海春提着沉重的脚步走到院子里,神色复杂地看着脸上道道淤青的虎子,良久,才看着德清沉重地说道:“起来吧!”声音沙哑,满身疲惫。
“海春伯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推我才撞到明月掉河里的!”虎子被绑着手脚挣脱不开,一把鼻涕一把泪,连连摇头否认。
“虎子,阿爹平时是咋教你的,做错了事该认错认错,该赔偿赔偿,才不愧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德清叔一脸痛心疾首。
“就应该赔偿!俺家养大明月丫头不容易,吃的穿的,没有十两也有五两,看在我们一个祖宗的份上,你们赔五两就可以了。要实在没有,赔三亩水田也行。”
刚从北屋走出来的吕婆子听到“赔偿”俩字就眼冒精光,咧嘴露出满口黄牙。
早已站在一旁围观的万氏两眼放光,五两银子耶,都够自己一家子吃好喝好一两年了呢!
“阿娘!明月是我闺女,此刻尸骨未寒啊!”徐海春看着讨价还价的吕婆子一脸不敢置信。
“是你闺女怎么了,这些年没吃我的没喝我的?死了都不能给家里留点钱财,养她何用?畜生死了还能让人吃顿肉呢!畜生不如的贱货!我呸!”吕婆子一口唾沫吐到地上,恶狠狠地骂道。
“阿娘!您心里就是如此想的吗?”沙哑的女声响起,众人看过去,原来是黎氏不知何时已走到院子里,身形孱弱。徐海春走过去扶着黎氏走到吕婆子面前。
“阿娘,这些年我谨守儿媳本分,什么都听您的,就连当初陪嫁的压箱钱都给您管着,只因为您说一个家没有两份银,谁当家谁管钱。
“家里家外我勤勤恳恳,家里那二十几亩坡地是不是我陪着娃他爹去开荒出来的?
“二叔子两口子上午干活下午躺家里,您当没看见,我和娃他爹摸黑干完活才能回来。当然我也不敢有怨言,谁叫我家多仨孩子呢?
“二叔子家福贵不到八岁您就送了学堂,我家向东都十岁了,我求了您两年,您都不曾松口。
“如今,明月去了,我们求您想多陪陪她都不行,此刻还当着我们做父母的面讨赔偿说她畜生不如?
“阿娘,您如此偏心,难道就因为娃他爹不是您亲生的吗?”
神情木然的黎氏当众控诉婆母不公,村民们都傻眼了。
吕婆子气急败坏,手一扬想一巴掌扇向黎氏,被眼疾手快的徐海春伸手抓住。
吕婆子见没有打到黎氏,瞪着黎氏的眼睛要吃人。“我徐家庙小,容不下你这编排婆母的好儿媳,现在立刻给我滚出去!”
“阿娘,黎氏是我媳妇儿,是孩儿他娘!”
吕婆子怒目圆睁,双手叉腰怒声骂道,“我不管你们什么媳妇阿娘,她不滚,你们一家子就都给我滚!”
“阿娘,我要分家!”见吕婆子一副要吃人的神情,徐海春脱口而出,待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后仍然一脸坚定,目光绝然。
围观的村民再次傻眼了,事情的一开始不是德清一家子认错赔罪吗?然后黎氏控诉婆母?再然后徐海春要分家?事情发展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脑子都跟不上了!
更何况,徐家村二十几户人家,几十年来还没哪户人家真正的分家呢!
但看看吕婆子一脸凶狠,又看看徐海春黎氏一脸决绝,以及到现在都没露面的一家之主徐大柱,再想想以往的传闻,村民们悟了。
这真的是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啊!
“你说什么!要分家?行啊,分家可以,你们马上滚出去,一个子儿都别想从我这儿拿走!”吕婆子一脸吃人的凶恶表情,手指着门外,咄咄逼人。
“阿娘,您别欺人太甚!您不想想家里有多少田地是我和媳妇起早贪黑去开荒的?”徐海春越听越气,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怒火在胸中翻腾。
乡下人基本上就靠着几亩地养家糊口了,此刻听到分家什么都没有,岂不是在剜他的心?
就连围观的村民都觉得吕婆子太过了,纷纷摇头叹息,这不是要徐海春一家活活饿死?
“怎么?不敢分出去了?刚刚不是叫得很凶?一群孬种!我呸!”吕婆子一口唾沫吐到徐海春脚边,盛气凌人嘲讽道。
徐海春直直僵立着,看着吕婆子怒目圆瞪,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娃他爹,咱们分家吧!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良久,黎氏看了眼似要吃人的吕婆子,怆然出声道。
“好,咱们分家!”徐海春看向一脸决绝的黎氏,重重点头。
“呵,我看你到时候怎么求着要回来!老大,记住了,到时要回来可以,但是黎氏这个编排婆母的好儿媳,我徐家这个小庙可供不起!
“老二家的,看着他们,除了他们的破衣破裤破被子,一针一线都别想让他们顺走!”吕婆子气呼呼转身回屋了。
全程围观的徐明月气得胸都要炸了,只见过净身出户离婚的,没见过净身出户分家的。这老太婆也忒不是人了!
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徐明月正想飘回窝里消消气,刚飘到半空中,闪耀的红光直射而来。
徐明月只觉身体一阵剧痛,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身上的魂灵。徐明月眼前一黑,还未反应过来便失去知觉了。
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远在盛京的国师府里,夜观天象三月有余的高僧真一大师带着关门弟子伽善站在观月台上,目光定定看着天边异常耀眼的初阳,和两颗一闪而过的彗星。
“师父,双星伴日……”伽善激动地喊道。
真一大师点点头,深邃无垠的眼神,一脸的莫测高深。
紫微星现,左辅右弼。
天佑大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