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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少虞瞥了她一眼,拉着她站起来,往屋里的方向推了推:“回去,我来洗。”

顾月淮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也没和他客气,不过,在他蹲下洗碗时,又半蹲在他面前,手臂支着下颚,目光灼灼地看他:“你说话算话,去了部队就打结婚报告。”

晏少虞动作微顿,神色略有些愕然地看着她。

顾月淮只当没看见他的神情,眨巴着眸子,眼中是如猫儿般狡黠的光:“你好好加油,赶紧晋升,那样我就可以随军天天陪着你了,不要懈怠知道吗?”

虽然她的目标是当军医,但眼下还没影儿的事,就暂时不与他说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能给他一个战场上狭路相逢的惊喜,但也有可能是惊吓,谁又知道呢?

晏少虞看着她微启的红唇,喉结上下滚动,别开目光:“好。”

顾月淮眉眼弯了起来,也不再去想明年蝗灾的事,眼下最要紧的是送走晏少虞,然后过一个好年,等明年春耕时候再考虑这些事吧,不然也是徒增烦恼。

等晏少虞洗好碗,两人回到屋里,正听到顾亭淮说起陈月升的事。

“他坐牢了,因为涉嫌金额不算太多,被判了一年,倒是他爸陈康,被判五年,雷大花正到处找关系借钱,想让雷大锤帮忙找人,减轻刑罚呢。”

顾至凤喝了一口热水,语气唏嘘道:“谁能想到他们老陈家会沦落到这一步呢?”

顾析淮则无所谓地道:“墙倒众人推,陈家现在人人喊打,谁会借钱给他们?还不如在牢里好好做人,反正一年后就放出来了,找关系有啥用?”

顾亭淮似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小声道:“咳,听说雷大花准备把陈茵嫁人了。”

“陈茵?她要嫁给谁?”顾析淮翻了翻手里的书,语气平淡,并没有多好奇。

“呵呵,樊根大队支书的儿子。”

听到这话,顾析淮抬起头来,脸上神色有些难以言喻,嘴里啧啧有声。

顾月淮也眉梢微挑:“樊根大队支书的儿子?刘大泽?”

顾亭淮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便道:“嗯,就是刘大泽,雷大花也是走投无路了,只能拿闺女换点钱,好让男人儿子能尽快出来。”

顾月淮给晏少虞倒了杯热水,轻扯了扯唇角。

樊根大队支书的儿子刘大泽,在十里八乡也是很出名的,因为他是个傻子,但耐不住家里光景好,吃穿不愁,多的是姑娘想嫁给这个傻子。

不过,陈茵往日高傲,父亲大哥都是生产小队队长,舅舅又是民兵队队长,目空一切,自然看不上一个支书的傻儿子,如今家里翻天覆地,也落得这个局面。

陈家,是真的落寞了。

不过,陈月升的事儿都有了定论,田静呢?

这几天她一直等着民警找过来,和她,或者和支书他们了解情况田静的情况,可一直没见人上门,这事也过去好几天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还有宋今安和黄晟,也一直没回来。

好几天没去县里,感觉消息都闭塞了,算了,等后天去县里送晏少虞的时候再多打听打听,去公安局问问情况,总不能人证物证俱在,还能让田静逃脱责罚吧?

*

晚上,顾月淮做了一个梦,一个曾经真实发生过的梦境。

上辈子,豆薯田被田静发现后,大劳子生产大队的社员们就都上山挖豆薯了,她也不例外,即便那时还沉浸在父亲被抓的悲痛中,成日恍恍惚惚。

那天,她照例背着竹筐上山,却意外碰到了晏少虞。

那时候的她已经结婚了,和晏少虞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算是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看到她的时候,他神色冷漠至极,把她视作无物一般上了山。

她已经没有心气儿和晏少虞计较了,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只当是大队社员,没多想,也没回头,却忽然发现走在前面的晏少虞回了头,还朝她大吼了一句:“跑!”

她下意识就拔腿跑了起来,山里荒凉,当时只想着和晏少虞站在一起,能安全些。

只是,她才跑出几步,伴随着一阵枪响声,腰间就是一阵剧烈的疼痛,直接趔趄的扑倒在地上,滚了一身的泥巴,鲜血直往外流。

她疼的厉害,很快就晕厥过去,之后的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她在医院,虽然不知道当时山上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和晏少虞脱不开关系,他倒也没推卸责任,出钱出力,一直照顾她直到出院。

任天祥那时正和田静打得火热,哪里会关心她住院不住院?

住院的一段时间,她和晏少虞也算是熟悉了许多,不过,他话不多,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那时候她心里因为顾至凤的事憋了很多情绪,他就成了她的聆听者。

出院后,两人的关系就恢复到了住院之前,见了面都不会多说话的那种。

而任天祥则因为田静的不理不睬,心气儿不顺,三五不时就朝着她挥拳头。

没过多久,大哥顾亭淮就为了她,砍死了任天祥。

她一直以为晏少虞在医院照顾,算是回报了她阴差阳错的“挡枪之恩”,两人以后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没想到,他在离开大队去当兵前,会给她留下一大笔钱。

……

顾月淮坐起身,抹了一把汗津津的额头。

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梦到这么久远的事,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因为这件事发生的时间已经临近,这是给她的警示?

她侧眸看了一眼熟睡的晏少离和晏少棠,抿了抿唇,起身离开了房间。

她披着衣服坐在门口,看着在大雪映照下显得发白发亮的天色,原本焦躁难安的情绪终于得以缓解,她怕什么呢?这辈子俨然与上辈子已经完全不同了。

且不说上辈子晏少虞没事,而她中枪后也并没有死,就说这辈子,拥有治愈能力的她只要有一口气都能把人给救回来,实在没必要为了这件事劳心费力。

一切都已经改变,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