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洋河堡匠作坊内,一片寂静,唯有滋滋的微弱声响不停的从人群中发出。
所有的工匠们都挤在了匠作坊内,他们将乌成围在了最中间,紧张的盯着他,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响来。
就连褚铁山此时也停止了一切的动作,同其他人一样看向了五成。
此时的褚铁山对乌成简直是佩服至极,他没有想到乌成一上手便如此顺利,从上午到现在,六七个时辰的时间里乌成都没有挪动一下身子。
他一直保持着一种姿势,认真的钻着孔,此时的他,绝对不能被打断。
要是被打断,绝对会功亏一篑!
同样作为工匠之一的褚铁山当然知道,所以 他可不愿意成为乌成的绊脚石,而主动的停了下来。
因为他知道,从乌成选择制造最难的线膛枪开始,他就已经输了。
周建安缓缓的挤了进去,来到乌成的不远处,认真的看着乌成的动作。
经过这些天的调理,乌成那原本已经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庞此时变得发白,显然是有些精疲力竭了。
而豆大的汗水顺着两鬓不停的流了下来,不停的滴在地上。
周建安看得出来,乌成的体力绝对已经到了极致了。
他害怕出事,想要上前去阻拦,可刚踏出一步,他又停了下来,原因无他,因为他在踏出那一步的时候,突然就明白了乌成这样子初衷。
那是出自一个工匠的不肯服输的心!
自己要是现在进行阻止,凭借自己的身份,乌成或许不会记恨自己,但是他肯定会非常的后悔。
所以周建安将踏出的那一步又收了回来。
而如同周建安所想的那样,此时的乌成的确已经到了体力不支的临界点,他凭借着意志坚持着尽量保持着自己姿势和力道不变。
所有人此时的心都紧张到了顶点!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又是半个时辰过去,只见乌成突然无力的瘫下双手,脸上突然笑道。
“终于.....完成了!”
就在众人要欢呼雀跃之时,乌成却忽然倒了下去,周建安连忙冲了上去,观察起乌成来,还好,经过他的观察,乌成仅仅是体力不支而晕倒的。
连忙让人将乌成抬了下去,然后又让人去通知唐珍前去看看。
随着乌成的离开,众人将目光再次移到了那根已经刻好的枪管之上。
周建安有些激动的拿起枪管,对着火光观察了起来。
里面的弯曲的膛线十分的整齐有规律,这比起自己刻的膛线相比,不仅仅是细致,还更加的合理。
这样的枪管膛线,也无比接近用机器刻出来的膛线。
这样的膛线,精准度也会更高,磨损也会更小,而且造价会更低!
他有些激动,想要亲手试一试这根枪管,一时兴起就想将其组装起来,可是突然他就想到,乌成为了这根枪管那可是玩了命了,这最后的步骤也理应让乌成来完成。
强压住了心里的激动,周建安将枪管放了下来,而后将目光看向了褚铁山,又看了看老钱和老杨等洋河堡的老工匠们。
这些人可不敢直视周建安的眼神,每当周建安的眼神扫过来时,他们便纷纷垂下了头。
周建安环视一圈后,缓缓的说道。
“你们一开始闹事的时候,本官就知道了,本官就站在那上面,听褚铁山你在哪里跟人说比试的。
不过本官没有出来阻止,你们可知为何?”
褚铁山等人都是工匠,打打铁,做做兵器还在行,要考他们脑力,就不太行了,听着周建安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建安笑道。
“呵呵,本官之所以不出来阻止,那是本官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输定了,难倒不是本官不看好你们,而是你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周建安的话,经过验证以后,明显说的是实话,可褚铁山等人却有些抹不开面子。
都是工匠,为什么他们就高人一等?
不服归不服,可没人敢站出来说道说道,没办法,谁叫他们输了呢?
虽然乌成最后的步骤没有完成,不过谁都看得出来,线膛枪肯定是胜于燧发枪的,乌成的胜利,毫无疑问!
见他们不服,周建安冷冷一笑,哼了一声,而后从人群中,请出一名人犯堡的工匠来,指着他,缓缓的说道。
“本官这样说,你们肯定不服气,不过你们要是知道他们的来历,恐怕 你们就彻底服气了。
蒋师傅,说说你们之前在哪里高就吧?”
蒋大成被周建安带到众人面前,想到自己之前的人犯身份,一时之间有些不敢开口。
他们虽然最开始是皇家御用工匠,可现如今他们的身份却是犯人。
褚铁山等人一见周建安这个架势,在结合到蒋大成等人之前的一些行云流水般的操作,心里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蒋师傅不用担心,大胆的说出来。”
周建安拍了拍蒋大成的胳膊,鼓励道,蒋大成一听,深吸了一口气,没敢抬头,直接大声说道。
“回大人的话,我们之前是大明京师八大局之一兵仗局里的工匠,之前一直在京师做事,天启七年犯事,被罚流放。”
蒋大成一句话便交代清楚了他们的来历,他说完后,便退后一步。
话音一落,在场的洋河堡老工匠们纷纷愕然,再次一脸的不敢置信。
兵仗局?
皇家匠作坊?
御用工匠?
这些词不断的在他们脑海里出现。
怪不得周大人一直说自己会输,搞了半天居然是兵仗局的工匠们!
跟他们比起来,咱们这些人岂不是如同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
不少工匠纷纷如此想到。
而褚铁山,老杨等人也吃惊不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因为他们的猜测中也仅仅将乌成,蒋大成等人猜做布政司又或者督抚麾下的匠作坊的工匠而已。
谁能猜到这些人居然来自兵仗局!
而他们这些人,无论出不出状况,那都是一辈子都没可能进兵仗局的。
他们与这些工匠的差别简直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