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难道还是因为狱中那位?”
温体仁拧着眉头说道。
“是啊!
杨镐虽然被判斩刑,但万历爷和当今陛下都没有让杀了他。
只所以这样,就是为了能随时以萨尔浒之事拿捏老夫。
东林党那帮无脑子的玩意儿,也是有此目的才没有逼着杀他。
如今陛下强势,东林党人又断了宫内的支持。
为了掌握话语权,他们势必要加强在朝堂的力量。
而老夫我,就被他们视作了绊脚石。”
“就那件事情,他们就是再翻,也不至于让恩师您获罪吧?”
“一件事情不行,就再翻一件事情。
那红丸儿一案也必定会被他们重新提起。”
“即便如此,恩师也不必退让。
只要陛下不开口,他们即便把那些旧案翻碎了也没用。
可是他们也太小看当今陛下了。
陛下登基后,别的不管不顾,先是兴厂卫,抓军权。
后有以通敌贪腐为借口,大肆搜刮银子。
如今陛下手中有刀,腰中有银子。
有此可见,陛下虽幼,但所图不小。
那些读书读傻了的东林人,心盲眼瞎,哪里能看到陛下就要亮屠刀了。”
方从哲满意的对温体仁点了点头。
“长卿说的不错,老夫隐退,并不是因为惧怕那些贪婪的东林党人。
只是以此为个借口罢了。”
“恩师,难道此中另有隐情?”
“对,就如长卿所讲的那样,陛下的羽翼已经逐渐渐丰满。
这次辽东又接连大胜,陛下所缺的威望也已经被弥补上。
陛下下旨让清查田地人口,说明陛下已经看到了大明结症所在。
对土地人口的清查不容易。
在清查过后的清算,更是不容易啊!
这土地问题可是比那商税、矿税的牵扯还大。
可以说如今的大明,有百分子七十的土地都掌握在官僚士绅、权贵皇族手里。
更有接近一半的田地已经消失在了黄册之上。
那些田地哪里去了,你们也心知肚明。
人口就更不用说了,我们哪个府上没有黑户?
陛下想要一言九鼎,想要大明永昌,就必须解决土地和人口的问题。
而这,必定要与整个官绅、权贵作对啊!
此时老夫再坐在这首辅之位上,所面对的就不仅是那些东林党人了。
一个不慎,必定要落个粉身碎骨,家破人亡。
更甚者,还会牵连到你等身上。”
“遗祸十族!”
姚宗文、徐大化听了方从哲的话后大惊失色。
“对,最坏的结局就是遗祸十族。
所以,老夫才要借着东林党递过来的梯子下台。”
“恩师,陛下要是对田地下手,那可也牵扯我们的利益啊!
我们就不能和其他人一起……”
“蠢货,徐大化你想都不要想和皇权作对。”
方从哲把手里的茶杯猛的一顿,对徐大化呵斥道。
“不要拿着人多势众去要挟皇权。
只要当皇上的能指挥的了厂卫和军队,
你敢和皇权作对,他就敢杀!
太祖高皇帝时可是刚刚建国。
不也是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那些开国的文臣武将哪个功劳不大?
但高皇帝在举刀子的时候,可曾手软过?
即便如此,大明上下不是照样运作?
朱家的江山不依然流传了将近三百年?
你看当今陛下,像是那心慈手软,毫无章法的皇帝?
你若是有此想法,我等师徒缘分已尽,就绝交了吧。
省的以后老夫被你牵连,落个家破人亡。”
“学生不敢,还请恩师责罚。”
徐大化连忙跪倒认错,请方从哲原谅。
其他三人也连忙跪下一通好劝,方从哲才叹了口气让他们都站了起来。
“你们应该知道,老夫原本是锦衣卫出身。
锦衣卫是什么,是皇上的刀子,是皇家的家仆。
锦衣卫的子弟,就是皇家的家生子。
老夫我历经三朝,曾被称为’独相’,如今已经在首辅之位做了七年。
难道这期间就没犯过错,就没被人攻奸过?
有啊,只是那帮东林一派的官绅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对老夫的参核。
可是有用吗,老夫不是还稳稳的坐在相位?
你们要想一想,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温体仁思考了一下说道:
“恩师,学生明白了。您一直是站在皇上一边。”
“对!
你们要记住,无论你做的什么官,都是在为皇上办差。
只要当皇上的想要留下你,你就是犯些过错也没什么。
可你一旦让皇上生恶,即便是没过错也留不得。
以后的大明必定是要有一番腥风血雨。
老夫年迈,已经无力再参与大的动荡。
这一辈子也算是位极人臣,功成名就。
可以了,知足了,该是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要说,恩师是应该归隐,颐享天年。
可是,我等愚笨,如今官微职薄。
恩师这一走,我们就没了依仗了啊!
癸巳年京察,恩师曾参核了大批东林官员。
再过两年就又到了京察的时候。
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们这些浙江籍官员的。
要不,我们也随着恩师一起退出朝堂吧。”
温体仁叹了口气,沮丧的说道。
“愚钝,老夫说了这么多你们怎么还不开窍?
只有老夫离开了朝堂,你们才会有更大的靠山。
你们以后就把陛下当做最大的靠山吧!
什么浙党、楚党、东林党,在皇权之下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你们以后就紧跟着陛下,做帝党。”
“帝党?”
“对,做帝党。
这是你们此生最大的一次赌博。
陛下赢了,你们就是帝党,是皇家的功臣。
官绅地主赢了,江山乱了。
你们就是阉党,是佞臣。
到底要如何去做,老夫不替你们做选择。
不过老夫要告诉你们,富贵本就是在险中求。
谁也不能预料到明天到底是何样。
人活着,每天都在面临着选择,这就是一种赌。
赌的是明天,赌的是今生。
在这皇权之下,你们想要快意恩仇,就必须站在皇帝一边。
只有借助于皇权,你们才能行清除一切对手。”
“借助于皇权?
学生明白了,谢过恩师点拨。”
温体仁四人似有所得,朝方从哲深深的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