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一脚踹开内阁值房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个。
那就是关某人。
此时,关忘文满脸黢黑,迈步踏入了内阁值房中。
众官员自然是见过关忘文的,毕竟是大祭酒第一助理,大祭酒不在的时候,代表的是大祭酒的权威与意志。
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是大祭酒。
便有阁臣在短暂怔神后,出言呵斥道:“关助理,此乃内阁重地,休得失礼!”
“重尼玛地,我失尼玛礼!”
关忘文直接开骂。
那阁臣一怔,他从没听过含妈量如此之高的话。
随即怒道:“关忘文,你当你是谁?敢如此责骂当朝一品!”
“滚尼玛犊子,老子今天不是找你的,你别贴上脸来找骂!不然我骂得尼玛都不认识你!”
关忘文依然句句不离“尼玛”,不等阁臣回嘴,便径直对着李观澜骂道:“李观澜,谁他妈的让你下令用妖海战术的!”
刚才一头雾水,不知道五师弟这是发什么脾气的李观澜,此时才明白原来是为了这事。
他苦笑道:“五师弟,此事...此事我也是刚刚得知。”
“放尼玛屁!你他么一个首辅,儒圣院将总指挥的大权交到你手里,你刚刚才知道?”
关忘文气极,一脚把李观澜身前的书桌给踹飞了。
他今日本来准备做最后冲刺,重回元体境界的,马悟空却和他说了北疆的战况。
马悟空如今是瑶族之王,各关城的副将自然会给他第一时间送上战报。
说到伤亡数字的时候,马悟空脸上悲戚之色油然而生。
而关忘文听到一天就战死千万瑶族的时候,脸立刻就黑了下来。
马悟空发现不对头,反而安慰道:“师父,你别生气,此战我瑶族必定会全力以赴,一应牺牲在所不辞。”
于是,首先被关忘文用“尼玛”攻击的,就是马悟空。
他怒气值拉满,直接冲到了内阁值房,将李观澜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白白牺牲的书桌残骸钉进了值房的墙中,显然这一脚,关忘文是用了些气力的。
范思沅皱眉道:“关先生,此时我们内阁确实是刚刚得知的,你纵然有怒气,也得分清青红皂白再来诘难。”
“我分尼玛!范思沅,你给老子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关忘文一句话怼了回去,又转而对李观澜道,“我问你,老子是不是已经命令禁止了瑶族再使用这个战法?”
李观澜抿着嘴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老子在禁止的时候,你是不是答应过老子,一定会将此事传达执行到位的?”
李观澜再次点头。
关忘文气得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观澜的衣襟,将他拎了起来:“那你告诉我,你既然传达执行到位了,那一千万亡魂又算怎么回事?”
李观澜张了张嘴,轻声叹道:“五师弟,此事...我也没有预料到。”
师兄弟两人简单的两句对话,包含的信息量不小。
范思沅最为聪明,立刻反应了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而有些阁臣是没有听出来其中意味,特别刚才那个叱问关忘文的那位,就拍桌子骂道:“大胆!就算你是大祭酒的助理,你也不得对首辅大人如此无礼!你速速放开首辅大人,否则的话,本官必定让你去天牢山反省思过去!”
范思沅张了张嘴。
他本来是想提醒一下的,可偏偏那位阁臣语速极快,根本不给他插嘴的机会,他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
关忘文阴沉着转过了脸,看着那个阁臣:“你让老子去天牢山?...呵呵,你是内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的樊理初樊大人吧?”
樊理初挑眉道:“正是!”
“李观澜,当初你说让哪个部去办这件事来着?”
关忘文却没有继续理他,反而问起了李观澜来。
李观澜苦笑道:“是理藩院协同户部办理。”
“也就是说,樊大人是主要负责人咯?”关忘文的语气有些不善。
范思沅忙道:“道理上说是如此的,但是具体执行,樊大人要务缠身,恐怕管得没有那么细致。”
关忘文松开了李观澜,沉脸走到了樊理出身前。
“我记得,当初老子提出要化妖为瑶的时候,你也是其中反对的一个。”
樊理初哼道:“什么你提出的,那是大祭酒之策,只不过是经你口转达而已...没错,本官当初确实是反对的。不过今日看来,大祭酒此举着实是高瞻远瞩。若不是大祭酒此议,瑶族断断不可能如此甘愿赴死,为离天又争取了一日时间。”
“放,尼玛,屁!”
关忘文猛然反手一抽,一巴掌正好抽在了樊理初的脸上。
樊理初怎么说也是个立言境的大儒,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便被抽得在空中来了个七百二十度旋转,然后重重落地。
“咳咳!”
樊理初被抽得有些懵,趴在地上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许久没有缓过神来。
这时,其他阁臣都已经看出什么来了,没有一个敢上来帮忙的。
关忘文蹲在樊理初跟前,咬牙切齿道:“你不认同化妖为瑶之策,所以当初李观澜交给你的任务,你并没有用心去做,是与不是?”
樊理初耳边的轰鸣声还没消散,听到关忘文提问,强撑着应道:“区区瑶族,他们的生死,本官懒得理会,至于那道禁令,传自然是传达下去了的,就是禁令的要求么...本官就不知道他们理解多少了。”
关忘文冷笑。
“呵呵,好好好。”
“阴奉阳违,说得就是你这样子的。”
关忘文一把将樊理初拎了起来,手指一弹,他身上的官服官帽全部炸碎。
樊理初一愣,随即冷喝道:“关忘文,你好大胆子!竟敢撕毁本官的官服!你可知该当何罪!就算你是余圣的弟子,首辅的师弟,本官告诉你,这趟天牢山,你不去也得去了!”
关忘文反问道:“那老子倒想问你,你身为内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对朝廷政令阴奉阳违,该当何罪?”
“那...那也轮不到你来管!”樊理初此时已经不管朝廷大臣的颜面了,对着关忘文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既无官身,又无差遣,轮得到你在本官面前吆五喝六的?”
李观澜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忙要上前劝阻,却被关忘文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他将樊理初往地上重重一扔,起身背手道:“你说得没错。无职无差确实不能管你,那么...离天大祭酒,儒圣院院首,可有权力去你这一身官袍否?”
樊理初哼道:“就知道你会搬出大祭酒来,你还真当...我的夫子!你,你......”
樊理初话刚说到一半,就见到身前的关忘文已经缓缓变成了陈老六的样子。
如果只是样貌,樊理初也只当是关忘文的障眼法而已。
可陈老六身上散发出的圣人气韵却骗不得人的。
关忘文现出了陈老六的样子,其他阁臣同时暗道了声,果然如此。
李观澜更是哭笑不得。
五师弟总算是不准备再装下去了。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到,关忘文竟然会为了这事,暴露了自己隐藏已久的身份。
阁臣们拱手弯腰行礼道:“下官参见大祭酒!”
樊理初“你”了好几次都没有你出个后续来,垂头丧气一头趴在了地上。
“大祭酒......”
关忘文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樊理初,因为你,死去了千万条性命,这官你是当不了的,去吧,当前线去,当一个参军,与千万人同死吧。”
樊理初趴在地上,半晌后才道:“谢大祭酒。”
说完,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满脸羞愧又满脸尴尬地对关忘文拱手行礼,便以袖掩面,快步离开了值房。
关忘文没有再去看他,而是冷冷说道:
“我也警告你们,瑶族既然已经是我离天的编户齐民,便要一视同仁!”
“我不指望你们立刻消除一些个人偏见,可是对任何一条性命都要慎之又慎!”
“此战,牺牲定然不会小,我们都有了心理准备。可死也该有个恰当的死法!而不是将普通军士瑶族视做炮灰,视同枯骨!”
“我儒家为生民立命,不是为生民送葬!你们可明白?!”
众阁臣齐声道:“谨记大祭酒教诲!”
关忘文此时怒气消去了大半,搬来了一张椅子,往值房中间一放,坐下道:“来吧,接下来该怎么打,咱们可以商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