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书院四雅堂。
华不明拿了一张单子找到了书不同。
“大师兄,你看这个?”
书不同接过单子一看:“这是师父要从书院公账上报销银子?三百六十两?这么多?”
书院银子的进账有三条。
朝廷每年都会给书院发点银子,数量不多,聊表心意。
书院最大最稳定的收入就是学生的束修,也就是家长主动的意思意思。
束修的收入也是因学生而异。
但是最近这些年,书院学生不算多,家境极好的学生数量自然也减少了,束修收得也不多,收入相比全盛时期少了不少。
至于最后一项,富户或者学生家长的赞助就是没谱了。
杂七杂八算下来,书院公账上的银子也还算可观。
可书院这么大,每年的花销也大,这些银子到最后也剩不下几两。
余秋风这么多年来,还从来没有一次性报销过这么多银子。
“营养费?”
书不同有些奇怪,但是一想到自从余秋风回书院后便在山长楼闭关不出,不是在疗陈年旧伤,就是在精进修为。
“报了吧,师父难得要吃点营养品,我们做徒弟的哪有拒绝的道理。”
华不明却道:“大师兄,你不觉得奇怪么?师父这么多年了,可从来没有说要吃什么营养品。”
他摸着下巴道:“你说,会不会有人在搞鬼?要不我们再去找师父问问?”
书不同自然也奇怪,可这笔迹绝对是余秋风的笔迹没错,哪怕是有人搞鬼,在书院中也不敢假借余秋风的名义。
他便说道:“别多心了,上次被师父骂得还不够惨?三师弟还在床上躺着呢。”
华不明想了想,觉得书不同说的很有道理,便签下了名字。
他把单子收好,低声问道:“大师兄,你说咱们要不要再继续?”
“继续什么?”书不同话刚出口,立刻反应了过来,“你说试探关忘文?”
华不明狠狠点头。
上次三人回来的时候,商量了下,还是发现其中的蹊跷。
当时三人和关忘文藏身处的距离不远,最后他们没有控制住散逸出的天地元力和浩然正气,威力也不容小觑。
他区区一个五品修心境怎么可能会一点事的都没有?
不说受伤吧,至少也会受到波及,滚出个十米八米远才对。
偏偏他躲在那里跟钉在地上一样,一点动静都没发出来。
再加上余秋风出现的时机,他们三人断定,肯定是关忘文用传讯笺向余秋风打了小报告。
他正好在边上看他们三人的笑话。
这就连叔叔都不能忍了。
本来华不明是对试探关忘文没什么兴趣的,可被余秋风骂了一顿后,他反而比书不同更上心了。
书不同干咳了两声,起身将四雅堂的门窗全部关上,然后低声道:“当然要试了,不过不是现在。起码等三师弟的伤好了,我们三人再好好计划一番,不能在鲁莽行事。”
华不明深以为然。
这三个师兄弟在书院教了那么些年书,一直平平淡淡地过来,除了山长和学生,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这么记挂。
而经过这次加固书院禁制的事以后,试探关忘文的真实实力,被正式列入三人的首要重大事件之一。
三人再次找到了共同的人生目标,这可比上次怎么迅速提高年不休酒量要好玩多了。
很快华不明便从库房支了三百六十两银子送到了山长楼。
余秋风接过银子掂了掂,挥挥手让华不明离开。
等华不明走远,余秋风才回到房中,将房门关上,将银子扔给了已经在这里纠缠了快十个时辰的关忘文。
“臭小子,拿上银子赶紧滚蛋,老子现在多一眼都不想见你。”
余秋风吹胡子道。
本来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去打书院的钱的主意?
他余秋风再穷,出去随便打个秋风,也不会为银子发愁——当然,那是以前。
可关忘文偏偏就缠了他快一天一夜,耍尽无赖,就一句话,要么给钱,要么去跟南部行省巡道司说一声,把这十二张罚单取消掉,他关忘文可是要钱没有,要命也不给。
余秋风那点体己银子早就被关忘文换成了药材,哪还有银子?
让他腆着脸去找李观澜,更做不出来!
他余秋风不要面子的?
嘿,关忘文这臭小子竟然跟他横着来,直接在山长楼不走了。
关忘文也没办法。
他也不知道官道竟然会有限速啊!
他拿到罚单后去问了下石文山才知道有这回事。
据说是不允许修行者速度太快,防止伤到普通百姓?
这两天他所有心思都放在了丹炉的打造上,对分身的设定了除非遇到超强的敌人,或者龙和龟要逃跑,否则别来烦他的静默模式。
自然更不知道这憨批龟一口气被抓了十二次的事!
所以他只能来找余秋风了。
顺便的,关忘文还做了个小玩意出来。
一个黑色的小东西,反反复复播放那一句:“老头子,快给我三百六十两银子,要么去取消罚单。”
直接就这么放在了余秋风耳边。
余秋风若还是当初那个亚圣以下第一人,只要封闭了听觉倒也没事,可如今的他,撑个场子都要依靠关忘文,哪里能封闭听觉?
他在耳朵里塞棉花都没有用,那声音穿透力极强,简直就是魔音轰脑。
十个时辰啊!没有人知道余秋风是怎么过来的。
以前修为还在时,余秋风就拿关忘文没办法,现在余秋风是被关忘文拿得没办法。
他只好亲自手写报销单,写的时候,他还问了句:“写什么花销?”
关忘文看了看他如今孱弱的身子骨,便道:“营养品呗,你也应该补补了。”
余秋风嘴角一抽,还是写下了营养品三个字。
银子到手,关忘文立刻收了还在重复播音的小玩意。
“多谢了,老头子。”
余秋风顿觉得耳根清静,神清气爽。
关忘文正要离开,停下来脚步问道:“对了,老头子,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从萃华池书院到岳麓山,倒也不远,慢慢走的话,三四天也该到了。
算算之前和欧阳守道约定的时间,是差不多该出发了。
余秋风其实是不想去的,若不是关忘文要求的话,他怎么也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想当年他和欧阳守道并称,如今一个已经要踏入圣人境了,而他却连亚圣以下第一人都保不住。
余秋风见关忘文问起,也只能道:“也是,明天便出发吧。”
他看了眼关忘文:“小子,这次你这么上心,是不是你也……”
以余秋风对关忘文的了解,关忘文是能在书院窝着绝对不会走出书院半步。
可这次他却一反常态,那么推测的结果便只有一个了。
关忘文注视着余秋风的双眼。
这眼神中有期待,有关切,还有些说不出意味的东西来。
就像……就像当年自己进高考考场时,他老爸看他的眼神一般。
让一直和余秋风打哈哈的关忘文也狠不下心再胡说了。
“嗯。一层窗户纸,捅不破。”关忘文低声道。
闻言余秋风并没有特别惊讶,他拍了拍关忘文的肩膀道:“好小子,你比我有出息。”
声音中,满是欣慰。
关忘文一阵恍惚。
那段遥远的记忆中,老爸临终前,似乎也是这么说的……
他抓住了余秋风放在他肩上的手道:“老头子,你可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能早死了。”
余秋风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瞪眼道:“滚蛋!你小子死了,老子还潇洒着呢!”
他一脚踹在关忘文的屁股上,关忘文也很配合地被“踹”出了山长楼。
余秋风看着关忘文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掂着银子,笑道:“这臭小子,难得关心人,说话还这么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