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斤啰啰猪肥肉切丁,下锅炼油,小火慢炼,等到锅中油边缩水变小,干瘪发黄,全部浮在上层,下边就是水一样清亮亮的猪油。
徐米露用漏勺把油边全部捞进大盆,刚出锅的油边还在“滋滋”作响,咬一口,满嘴都是油香。
她无视高温,面不改色地给沉香、黛紫还有阿青三个人各分了一大碗油边:
“给,吃的时候仔细烫嘴,有白糖、辣椒粉、椒盐,想吃什么自己蘸。
沉香,吃完以后把桃花跟桃子洗干净,我一会儿要用,再从库房担四十,不,八十斤精面来。”
刚出锅的油边香喷喷、油滋滋,阿青跟黛紫就坐在店门槛上蘸椒盐吃,一口一个,满嘴喷香,馋得过路的小童直流口水。
“你也要吃么?”
阿青一点不觉得油腻,还学会招呼街边小童一起吃,可她生的美艳妖异,叫人不敢靠近,那带孩子的妇人连忙拦着,带着孩子掩面离开。
徐米露拍拍手上的面粉,宽慰阿青道:
“别怪他们,这猪油也是好东西,普通百姓一月都不一定能吃上一次,你这么大方,说不定会被认成拐子。”
“那我不吃了,我也帮你做点心。”
阿青放下吃食,探头探脑凑过来好奇道:
“咦?这是桃花?桃花也能做点心?”
“当然,好些花都能吃,桃花、梨花、杏花、茉莉花可煮茶,玉兰、芭蕉花、南瓜花可以裹面油炸,都好吃的很。
只不过今日要做桃花酥,借的就是桃花的颜色跟香气罢了。”
徐米露说话间动作不停,又称得四十斤白面,分出两大盆,一份里头加麦穗鸡蛋、清水、桃花榨出的粉汁,一份里头加猪油,不必多揉,只团成两大团光滑细腻的面团来。
“要想点心酥皮多,这猪油便不能少,加了猪油的点心吃起来才香。”
沉香搬来一筐洗净的桃儿,徐米露熟练地削皮、切丁,倒进锅里小火慢煮,等到果粒软化,逐渐变得浓稠,空气里便弥漫着一股酸酸涩涩的甜味。
“娘子在熬果酱!”
黛紫馋得不行,闻着这味道直拍手:“赖皮蛇不在,咱们背着他吃好点心,不带他!咯咯咯!”
——这赖皮蛇自然是说墨玄了,水族亲戚众多,大宴包小宴,他这次探亲,没个十天半月都回不来。
徐米露偏甜,又在桃子酱里加了不少野蜂蜜,煮出来的果酱浓稠挂壁,稍稍一丝便能甜到人心里去。
这时面团也已静置一段时间,取出水蛋面和纯油面,切成大小相同的剂子,一层水蛋面,一层纯油面铺开。
面皮折三折擀开,静置十分钟,再折三折,再次静置,如此反复操作数次,面皮上就会出现层层叠叠的分层。
酥皮朝上,依次包入绿豆沙、红豆泥、咸蛋黄等馅料,在表皮平均切出五条开口再下锅油炸——
“滋滋滋滋……”
油酥与热油接触的一瞬间,滚油锅里出现无数细细密密蟹眼般的黄色泡沫,等泡沫散去,一朵层层叠叠,花开五瓣的桃花酥便呈现在众人眼前。
“哇!真的是桃花模样!好精致的点心!好精致的模样!”
阿青对着刚出锅的桃花酥赞了又赞,忍不住来来回回的瞧,却不敢上手去摸,生怕弄掉上面的“花瓣”。
“酥皮点心要趁热吃。”
徐米露炸得一盘,先停了火,招呼几人试吃:“这这次酥发得真好,我特地多擀了几遍,这开出来的酥皮就多,一层罩一层,吃起来也就更蓬松些。”
她先试吃了一回,甚是满意:
酥皮层层分明,面香、油香混合着馅料的香甜,口舌间酥皮与牙齿碰撞,发出“喀嚓喀嚓”的脆响,酥到掉渣。
几人就着刚出炉的点心吃了个饱,直接把第一锅全部包圆,徐米露也就趁热打铁,一口气把剩下几十斤面全部做成酥。
一斤面能炸三斤糖糕,做成酥皮点心那就更多了,再加上红绿豆泥、咸蛋黄等馅料,八十斤面足足出了将近两百斤的酥皮点心!
徐米露足足炸了一整天,就连锅都差点被兴奋过头的火精烧透。
不过收获颇丰,店里每张桌子上都摆满了各种馅料的酥皮点心,杏仁桃花千层酥、绿豆荷花酥、红豆杏花酥、桃酱千层酥、咸蛋黄菊花酥、榛子仁核桃千层酥、葡萄干千层酥、松仁牛奶酥……
整条街都飘着点心香气,门口趴了好些眼巴巴望着,想吃点心的山精野鬼。
“好香好香好香的味道……好香的点心……”
“徐娘子回来了?徐娘子做点心果子了,也不知卖与不卖哩!”
“好俊俏的点心!不知卖与几钱?”
“你个夯货!徐娘子铺子里的点心,那可是可遇不可求,能吃上一口都是烧了高香!”
“做了这么多,徐娘子卖是不卖哩!”
“吸溜……吸溜……好久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吸溜……”
“拿二十斤留着孝敬师父师叔他们,这三斤留着分给殷姐姐,这十斤要送去化生寺做布施,再留十斤留着我送人,这五斤留着给沉香,再留下些咱们自己吃……”
徐米露把分出来点心仔细用油纸包好,分类,就见面前多了一座座“点心山”。
分完之后,她见店里还剩下不少,又见窗户上趴着形形色色的山精野怪,忍不住失笑,大手一挥利落道:
“也好久不做点心,今日便与大家一道尝尝这酥,十文一包,若无银子,拿山货野味换也成!”
“徐娘子大方!”
“快来五包!馋死个鬼!这香气,黄泉路上都能闻到!”
“徐娘子人美大方,手艺还好,不知以后谁家仙君娶了你去!”
“快来快来!先买上十包,我家里那二百三十八个孩子,也不知道够不够分——”
顿时,店门口一阵欢呼雀跃,怪叫声四起,全是笑,融洽异常。
……
……
“咔嚓。”
徐米露打开房门,刘红梅正坐在客厅看电视,徐米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家,正躺沙发上打游戏。
“?”
刘红梅听见声音转头,看见手里提着食盒的徐米露还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打个电话说一声,吓我一跳!
吃了没?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冰箱里有条鱼,给你做个鲫鱼豆腐汤喝?吃水果吗?
正好前天你崔爷爷家托人买了点山樱桃,我就记得你爱吃,给你洗点?”
躺在沙发上的徐米年放下手机嚎了一嗓子:“家里还有山樱桃?我咋不知道?妈你偏心!”
——出去旅游一趟,徐米年晒黑了好几个度,黑黑壮壮看着跟挖煤工一样。
“姥爷呢?已经睡了?”
徐米露环顾四周,没看见刘老头,径直走向沙发,踹了踹徐米年屁股让他让个位置出来:
“我刚从外面带回来的千层酥,还热着,喊姥爷下来一起吃点。”
食盒打开,里头只放着五枚与众不同的酥皮点心,层层叠叠的酥皮上不是桃子酱,而是新鲜切开的桃瓣,每一瓣都水灵灵,粉嘟嘟,香气扑鼻。
“这什么点心,看着就好吃,哟,这季节的桃子还能有桃子味,真难得,你哪买的,下次我也去买点。”
刘红梅女士生活质量有所提高,吃点心也开始追求精致,去厨房找了五个小碟子,把点心分出来:
“你姥爷在上头跟你孙叔一起下棋呢,小米,给你姥爷和孙叔送上去,顺便喊他们等会儿下来吃饭。
就说你姐回来了,晚上我做个红烧猪蹄,再炖个土鸡,炒个螃蟹跟花甲,哦,再喊你孙叔去院子里拔点茼蒿回来,你姐爱吃。”
徐米露监督家人吃下那块桃子,心里石头才悄然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