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好来找崔老太爷的,刚进门就先遇到大舅父崔存志。
“大舅父,您要出门吗?”见到向来疼爱自己的大舅父,沈时好多了几分女儿的娇态,“许久没有见您,这么不巧呢。”
“知道你要来,特意接你的。”崔存志气质儒雅清朗,目光在沈时好面上打量一眼,“好不容易回来上京养得像个女孩子,这才去余州没几天,怎么又黑不溜秋。”
沈时好的肌肤天生白皙,即便在余州多年,依旧是欺霜赛雪,不过在崔存志看来,姑娘家就该娇养,沈时好是受委屈不得不去余州的。
就因为这事,他对亲妹妹沈夫人还有了意见,这些年走动都少了。
“多谢舅舅,这次忘记给您带余州的‘回马枪’,下次带一车回来给您。”沈时好笑着道。
‘回马枪’是余州特有的酒,余州冬天寒冷如冰,边境将士会喝酒取暖,之所以取名回马枪,是这酒喝了后劲十足,而且还非常刮喉,一般人喝不惯,崔存志就偏爱这种酒。
“我戒酒了。”崔存志认真地说,带着沈时好往书房走去。
沈时好咦了一声,“舅母又因为您喝酒的事……”
崔存志瞪了瞪外甥女,“你大舅母不知对我多好,才不会让我蹲马步。”
“哦。”沈时好笑着点头。
“你……”崔存志打量沈时好,“真真回来了,你母亲对你是不是好一些了?”
沈时好不怎么在乎地摆手,“好与不好,都不重要了。”
崔存志听到这话,就知道妹妹对沈时好还跟以前一般。
来到书房,除了崔老太爷,还有崔家的二舅父崔浩然也在这里等着沈时好。
“刚才送你过来的是周世子?”崔浩然神色严肃,目光沉静,与崔存志的儒雅不同,他自来是个严肃话少的长辈,此时却紧盯着沈时好,想知道她与周序川的关系到哪个地步。
沈时好说,“是周序川。”
崔浩然皱眉,正要开口让她离周序川远些,被崔老太爷拦住了,“中郎将与娇娇同去余州,相遇说几句话也正常,娇娇,进来坐下喝杯茶,你二舅父亲自煮的。”
已经许久没有人叫她娇娇了。
她的名字是父亲取的,顺颂时祺,妡妍美好,但父亲喜欢叫她的小名娇娇儿,说她是沈家的娇娇儿,后来她在余州上了战场,就不需要父亲和大哥这么叫她。
万一让其他将士听到,她好不容易树立的威严可就没了。
“外祖父,我刚才去了一趟衙门,请县令给我的和离书盖章确认。”沈时好说。
崔浩然又皱起眉心,“怎么如此冲动?”
“这亲事本来就来路不明,和离也好。”崔存志立刻表明支持沈时好的态度。
“上次你写信回来,要让御史台加重碎云台一战的罪责,你在余州到底查到什么?如今沈家那两具尸首又是怎么回事?”崔老太爷问道。
崔老太爷还不知实情,但他清楚沈时好对沈云峰父子的感情,如果带回来的灵柩真的是他们,她绝对不会这么冷静,更不会让他暗中让人上奏。
从她迫不及待要和离,只怕这件事还跟李家脱不了关系。
沈时好喝了一口茶,缓缓地将余州一行所发生的告诉崔老太爷。
在听到她差点被暗箭所伤,两个舅父的脸色都变了。
“李饶和巴图鲁如今在大理寺,就看谢正能不能从他们口中撬出幕后之人。”沈时好说。
崔老太爷闭眸沉思,女婿和外孙还有可能活着,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再仔细一想大半年来发生在外孙女和沈家身上的事,又忍不住觉得不寒而栗。
对方的谋算这么大,怎么会轻易被他们挖出来。
就怕……
“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单独跟娇娇说。”崔老太爷突然道。
两位舅父对视一眼,退出书房。
“外祖父。”沈时好抬眸看向这位睿智沉稳的老人。
“今日早朝的时候,我观皇上的气色,越来越差了。”崔老太爷低声说,“锦国至今还没有立储,将来新帝必然是在几位王爷中出现,皇后膝下无子,晋王虽然占了长,但生母出身低,定王素来有贤名,深得皇上喜欢,且德妃母族是王家……”
沈时好眸中的光芒暗了几分,她静静地听完,“外祖父,我知道很难,但我……不甘。”
凭什么因为对方是王爷,沈家就得被他算计,她的人生就要被安排。
“不能急。”崔老太爷沉声说,“至少必须在你父兄回来之后。”
沈时好手指轻轻地摩挲茶杯,“外祖父,您觉得,大理寺能审出来吗?”
“不,应该说,皇上希望大理寺审出来吗?”
崔老太爷望着沈时好的眼眸露出一丝欣赏,不愧是他最疼爱的外孙女,看似柔弱,内心炽烈坚韧,而且还看法通透,这么好的姑娘,李家那小子怎么配得上。
“皇上就算现在不希望,只要添的柴火多了,自然就希望了。”崔老太爷说。
沈时好嘴角翘起一抹俏皮的笑,“那我就明白了。”
崔老太爷叹息,“看来你早已经有了主意。”
“就算我再有主意,全都在您的掌握中。”沈时好笑说。
“你母亲知道你和离了吗?”崔老太爷问。
“今天回去再告诉她,对了,外祖父见过真真了吗?”沈时好问。
崔老太爷颔首,“上次匆匆见过一面,等过段时间,你带着她来家里,几位舅父和舅母都还没见过。”
“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