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宋昀又停了下来。
“曾阿姨原是想带我去医院检查身上的伤,但却被我拒绝了。她以为我是害怕,便直接开车去了药店。”宋昀轻声说着,“外面下着大雪,车里开着暖气很温暖。曾阿姨冒着大雪跑到药店给我买药,又去了隔壁的蛋糕房给我买了一块小蛋糕。”
她笑了一声,“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甜的东西。”
她的眼眶又涌上一片水雾。
曾歌在帮她擦药的时候,眼里只有心疼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丝嫌弃。
“之后曾歌接听了一个电话,从她电话的内容我知道了她是一名警察。”
....
“好,我马上回去。”
曾歌挂上电话,不放心的看着乖乖坐在副驾驶上的她,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流浪,可能很难熬过这个冬天。她犹豫着做了个决定,“孩子,你想跟我一起回家吗?”
副驾驶的小姑娘却问道:“你是警察吗?”
曾歌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下笑着说道:“对。”
她小声嘀咕着,“我哥哥就想做警察。”
“你说什么?”
她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曾歌有些没听清楚。
她却继续问道:“你是在工作吗?”
曾歌下意识的说道:“对。”
“那你是在查什么呢?”
曾歌有些不明白这个孩子的问题为什么会这么多,“这个阿姨就不能跟你讲了。”
谁知下一秒她道:“你是在查福利院吗?”
曾歌皱眉,惊讶,“你...”
小姑娘追问着,“你们查到什么了?”
“……”
曾歌整理了下情绪,“你怎么知道我在查福利院?”
她道:“因为刚才你来的那条路只经过的只有福利院。”
“就凭这个?”
“我就是那个福利院的。”
“??”曾歌震惊,“你…你是福利院的?”
她点头。
“这怎么可能?!”曾歌难以置信,“那个福利院早就倒闭了…难道你是一直在福利院流浪吗?”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她沉默了下,将原本想说的话全部塞了回去,“对。”
曾歌试探性的问道:“福利院出的事情你知道吗?”
“不知道。”
“那你…”
她解释道:“以前这地方很少有人来,但现在经常会有陌生的人出入福利院。他们应该是你的同事吧?”
曾歌没有直面回答她的问题,上级下了命令要求他们重启对十年前碎尸案的调查,可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一无所获。
她换了个问题,“你是一直在福利院待着吗?”
“对。”
曾歌忽然想到,如果眼前这个小孩子一直待在福利院的话,那说不定可能曾见过弃尸的凶手。
但这个想法又很快被她抛弃,凶手已经十年没有再犯过案了,面貌估计也发生了变化。
副驾驶上的小姑娘问道:“你们有查到凶手长什么样子吗?”
曾歌笑着揉来揉她的头顶,“调查案子呢是我们警察的工作,小孩子不能问这么多。”
“我也想当警察。”
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曾歌认真的说道:“你现在还太小,这么危险的事情你不能碰。”
“可是说不定我能帮你呢?”
曾歌听着她的话犹豫了一下。
她刚要开口,小姑娘却早早的打开了车门,“我该回去了,我们明天还在石堆子那里见面。”
“你…”
坐在车上的曾歌眼看着她跑了出去,等她自己下车时,小姑娘已经跑的没了身影。
…
“第二天我在石堆子那里等了很久,就当我我以为曾阿姨不会过来的时候,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还给我带来了一块蛋糕。”
池晏抱着她,静静的听着她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们两个都会在石堆子那里碰面,曾阿姨还给我买了一个手机,让我有事的时候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宋昀说着,眸色黯然,“直到第五天,曾阿姨出事了。”
…
手机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了,他们将她经常和曾阿姨碰面的事情告诉了院长,院长很生气,当着众人的面把她狠狠打了一顿。
她被打的奄奄一息,渗出的血液染红了那条白色围巾。
院长以她口吻给曾歌发去了一条短信。
她在心中祈祷着曾歌千万不要来。
可她还是低估了曾歌对她的关心,她最终还是来了。
院长当着她的面,直接将毫无防备的曾歌杀了。
那给曾经给过她一丝温暖的女人,为了救她,倒在了她的面前。
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身上的疼。
她只有一个劲的咆哮大哭着,咆哮着对这个世界黑暗的怒吼。
院长看着满地的鲜血和尸体,眼神逐渐疯狂起来,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面上挂着近乎残忍的笑意,将地上的曾歌抱起,转身去了地下室。
外面的天气阴沉下来,突如其来的骤雨抽打着地面。接着雨声连成一片轰鸣,天就像裂开了无数道口子,暴雨汇成瀑布,朝大地无情的倾泻下来。
她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她眼神呆滞像是被吓傻了一般,呆呆的起身,朝着门外的大雨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福利院周围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警笛声。
警察来了,他们发现了躲在草丛里的她。
她被他们带到大厅,大厅正中央的桌子上放着黑色袋子,袋子周围有些暗红色的血迹。
外面电闪雷鸣,她脑袋发懵,眼神无神呆滞,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也不想听见他们的声音。
…
“我...”
宋昀强压着哭声,喉咙被哽得生疼,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紧紧箍住,痛得好像无法呼吸,“当我知道你是曾阿姨孩子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你,每天晚上我只要一闭上眼,我就能看见曾阿姨倒在我面前的画面...”
宋昀再也忍不了,她哽咽不停的说道:“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不、不是,”池晏让她与自己对视,他扶着她的肩膀,“听我说宋昀,这件事情并不是你造成的,这件事情的结果也怪不得你,你不需要让自己陷入这么大的自责中。”
宋昀摇着头,“可如果我早告诉曾阿姨关于院长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会出事?她怎么会死在我面前,她又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啊...”
是她错了,她太期盼有人来拯救她了,她太渴望那一点温暖了。
但她忘了,自己就是从深渊中出来的。
来自深渊的人,注定一生都是不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