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挺讨厌我自己的。”
宋昀轻声呢喃着，她这话没有一点力量感，但却似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
池晏皱眉，“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是个女孩，我父母就不可能不会要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害怕，我和哥哥就不可能会进到福利院；如果不是因为我，我和哥哥就不会受他们欺负；如果不是我生病，我哥哥就不会离开我；如果不是因为我，你…”
宋昀紧咬着嘴唇，没敢说出后面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妈妈就不会死…
她的泪珠开始啪啪地直往下坠，睫毛拼命抖着，她想要使劲遏制着自己的抽泣，“如果没有我，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池晏心一疼，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着她的情绪，“宋昀，有我在呢。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
“那些事情没有过去！”怀中的宋昀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近乎崩溃的大喊着，“那些事情根本就没有过去，它们没有过去！我想过无数种办法想要去忘，可是我忘不了！它们就像是深深地刻在我脑海里一样，我根本就忘不掉！”
“宋昀，有我在，”池晏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你不是一个人，有我跟你一起面对。”
他胸前的衣服被眼泪浸湿，宋昀的哭声渐渐止住，她闭着眼，轻声说道：“如果、如果我哪天遇到危险了。”
“求你，别来救我。”
池晏听着这话心中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胡说八道。”
他松开宋昀，对上她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如果你信我，那就让我来和你一起面对危险。”
他伸手温柔的帮她擦拭掉她脸上的泪痕，“如果你死了，我跟你一起走。”
“……”
宋昀眸色微动，“你疯了…”
“对，我疯了，”池晏吻了吻她的唇角，“跟你一起疯了。”
宋昀移开视线，垂眸，“我困了，我想睡觉。”
池晏给她腾地方，“睡吧，我在旁边守着你。”
“…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宋昀背对着他躺着，“等我想清楚了，我就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池晏点头，轻声道：“好。”
他闭眼坐在床边，回想着前天从办公室找到的信封。
信封不知道是谁放在他办公室里的，里面就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一个模样七八岁的短发小孩。
他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是宋昀。
如果他猜的不错，宋昀，就是当年他父亲在案发现场发现的那个孩子。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张照片发给他父亲，他在等，等宋昀给他一个答案。
——
第二天一早，宋昀突然发了场高烧。
等池晏上班之后，她拖着难受的身体出了门。
八月底的北海市温度骤降，阴雨不断。行人都穿上了外套，宋昀打着一把黑色大伞独自穿梭在大街小巷。
青柠路37号衡水人家三栋二单元307。
在她对照过后，确定无误才上前摁响了门铃。
片刻，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打开了门。
关廷玉问道：“你找谁？”
宋昀捂嘴咳嗽了两声，她拿出手机，“请问这个帖子是您留下来的吗？”
关廷玉看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将门开的再大了一些，“进。”
宋昀合上伞进了屋。
屋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你没有一点防备的就敢进来，就不怕我是凶手吗？”
关廷玉在她身后忽然说道。
宋昀径直坐在沙发上，“如果我害怕的话，就不会独自一个人找上门。”
关廷玉扯着嘴角，“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找我问过这件事情了。”
宋昀直接问道：“关琳是您女儿吧？”
“你调查过我？”
“我都没来过这里，怎么会调查过你？”宋昀环顾着四周，声音微哑的说道：“墙纸都是淡粉色的，一看家里就是有女儿的。可你在看我手机一眼后，就敢让我直接进来，除了是受害者的家属外，就没有什么人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没有防备且积极了。”
刚一进来，她就明白了关廷玉为什么要在贴吧上将自己的家庭住址都给写上去了。
因为他想通过筛选找到真正的凶手。
这个举动对他来讲，无疑是非常危险的。
关廷玉问道：“你是什么人？”
宋昀道：“警校毕业生。”
关廷玉道：“半个警察。”
“也不算是。”
关廷玉问道：“谁你来想打听我女儿的事情？”
“我自己。”
关廷玉有些不屑，“那些警察查了20多年都没查到，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来查，你胆子倒是挺大。”
“…我一个亲人，在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殉职了，”宋昀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查这件案子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想帮她抓到凶手，这是我欠她的。”
关廷玉听着这话，眼中的不屑瞬间消失，“你都想知道什么？”
宋昀直言道：“我想知道关琳的所有事情。”
关廷玉出声道：“小琳的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就连警察都要放弃这件案子了，没想到还有人记得。”
宋昀将录音笔放在桌面上，“之前那些人来找你的时候，你有怀疑对象吗？”
关廷玉道：“有几个，但跟我想的凶手形象差太远。”
“你调查过他们？”
关廷玉没有一丝隐瞒的说道：“对，为了找到杀害我女儿的凶手，我把来我家的人全部调查了一遍。”
宋昀多看了眼关廷玉，她记得清楚，资料上写关琳的父亲是一名高中物理老师。
她继续问道：“你怎么确定杀害关琳的人不是她身边的人？”
“我女儿什么性子我清楚的很，她从小就性子软，从来都不敢跟别人吵架，更别说她会招惹人了。”关廷玉继续说道：“她上大学之后，基本上每两个星期就会往家里打通电话，虽然我们，我和她妈妈耶会趁着休息时间去学校看望她，所以她身边的朋友我们两个都清楚的很。”
宋昀说道着自己心中的想法，“我听关琳的男朋友讲，关琳在准备比赛前经常会在实验室训练到很晚，凶手就没有可能是在这个时间盯上关琳的吗？”
关廷玉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当时凡是参加省赛的学生我都偷偷调查了一遍，这些孩子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你只调查了学生？”
“对。”
“你为什么不查老师呢？”
关廷玉解释道：“我之前听小琳讲过，带他们参加省赛的老师都是学校有资历的老教师。学校的老师要是有问题的话，那小琳就不是第一个出事的了。”
宋昀沉默，关琳出事之后，警方在第一时间就调查了带队老师，确实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可能做到熟悉校园的、符合犯罪侧写的，就只有在校老师这个职业了。
她收回思绪，“关琳的妈妈呢？”
从她进来到现在还一直没见到关琳的妈妈出现。
关廷玉难掩眼中的悲伤，“得病了。”
“她现在是在医院吗？”
关廷玉轻声道：“癌症，三年前就走了。”
宋昀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抱歉。”
“没事，”关廷玉叹声气，“小琳的案子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时间久到我都要放弃了，久到都块没有人记得了…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麻烦你能告诉我一声。”
“您放心，这件案子我一定会查到底的。”宋昀看着这个孤单的老人，“而且现在调查这件案子的不只有我，还有关琳的表妹和我一起。”
“表妹？”
关廷玉疑惑，“什么表妹？”
“关琳的表妹啊。”
关廷玉道：“可小琳就只有一个表姐啊，她表姐现在还在F国读书呢。”
宋昀惊讶，“什、什么？”
关廷玉解释道：“小琳的姐姐叫关淑君，从小就在F国长大，现在还在F国读书呢。”
宋昀出门之后，胀痛的脑子里一直徘徊着这句话。
楼下，黎央就站在雨中等着她。
她叫着她的名字，“宋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