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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少时生谋今时复 金銮殿上诉冤屈(再阅)

二月二十七日,同考官都是取了他们认为不错的十张卷子到了聚奎堂,上首几案两侧坐了朱道和刘章。

朱道起身,左手一伸,笑道:“刘学士,共赏妙文”,刘章也是跟着起身,微微拱手,仿佛那日争吵不存在一般。

书吏将一百七十份朱卷摆在中间的大案上,两人与同考官共品。

李贺和张峰对视一眼,两人分别从两边走马观花般扫视朱卷,不过一刻,两人对视一眼,微微摇头,面色不虞。

朱道取了一份考卷,轻声念道,“惕厉固所不存而斋戒亦所不事,矜持固所不作而兢业与所不知......至此则无几之可知......”。

朱道读罢笑道,“诸位以为如何?”又是将朱卷递给刘章。

刘章拿过来一看,这是释义《中庸》中的“是故君子笃恭而天下平”一题,细细翻阅,点点头,“倒是不错,佳文也”。

几位同考官传阅一番都是点头,朱道笑着问道,“此卷何人所批?可有策论一卷?不如找出来,诸位共赏”。

李翰林忙是出列,左右一稽,上前寻了策论卷笑道,“下官也是见猎心喜,高高取中,策论更是花团锦簇,事理严明”,说罢找出一张朱卷递给朱道。

“高怀之士,必有大德,所守者道义也,所行者忠信也,所惜者名节,以之修身则同道相宜,立长志泽被天下,不以宵小非非而改其节,以至国事则同心共济.......故有曰,君子矜而不党,非党也,同德一心,同心合胆也”。

“好,好”,朱道大赞道,“圣人曰,‘君子矜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正如是也”。

刘章接过考卷一看,嘿嘿一笑,捋着胡须也不说话,心下暗自晒然,满篇胡话罢了,整篇都是马屁话,拍完皇上(所谓圣人高坐,天日昭昭),拍朝官(中正盈野,德高望重),拍完朝官拍考官(锦绣文章,词赋堂阁卓绝),不过是写的花攒锦簇,繁花似锦罢了,果真是篇黼黻文章。(翰林院也称词林、馆阁,因嘉靖帝又好青词,也叫青玉堂)

“呵呵”,刘章笑了几声,道:“似有蜂蝶跃然纸上”。

朱道脸色便有些难看,刘章这话是讽刺文章空洞无物,词藻华丽,堆砌起来的,似是蒲苇只有外面好看,不过是空心的罢了。

众考官又是传阅一遍,听了刘章的话,看着李翰林低笑几声,又是掩了下去,却也不作评。

李翰林低了头,脸色微红,咬了牙齿暗暗发狠。

过了一个时辰,朱道上了主位,轻咳一声,“诸位已是大略评过,心中已有定计,交叉评分,现场取中吧”。

刘章听他说完,忙是说道,“学士此事须的小心物议非非”。

“哦”朱道面露疑惑,“有何可非议?”

“依律当交叉验卷,十七位考官共同圈中,那日学士尚且要除陋习,怎今日如此匆忙取中?”刘章笑着说道。

“这......”朱道是自己打自己脸,现在要是再相互查卷,四月十五前也审不完。

张翰林一听,忙是上前施礼说道,“下官记得,大诰有言,‘可抽检一二’”。

刘章嘴角微翘,他又不是圣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下秦浩峰,给秦阁老落个好就行,至于其他若是被冤枉落卷的管不了的。

刘章忙是揉揉脑门,笑道,“如今年老,竟是忘了此事”,又是转头对着朱道笑言,“李张两位翰林审卷精细,又出优卷,不若抽了他们的吧,既省心又是放心”。

人的这张嘴,两张嘴皮子,上下一翻,两层意思,一是告诉朱道既然李张两人审出的优卷,那自是用心审卷,二是告诉交好秦浩峰的人,这卷子多半是在李张二人的审卷之中。

刀切豆腐两面光,诚如是也。

李张两人脸色发苦,只得瞧着朱道,朱道有心反驳,却是听得刘章又是说道,“会试之重,大家都是知道,这卷子还要交由提调官带回礼部封存的”。

这话一出,朱道和李张二人脸色一变,都是忘了,会试卷子特别是中试卷需要尚书再观。

秦永远虽然不是大宗伯了,可大宗伯是他的人,礼部郎中更是他的人,如今更是兼任提调官,那秦浩峰的卷子岂会不入秦永远之手?

发榜之前若是秦永远找了兴威帝,若是卷子确实不好,还能争辩几分,若是优异,即便是普通,以兴威帝脾性,怕是都要落不得好。

朱道也不掩饰了,忙是起身说道,“速速取来”。

李张两人惊出一身冷汗,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嫉妒使人沉落深渊。

惹不起躲远点,是一种保护,没事戳戳老虎,老虎不咬你,可能是懒得理你,可是有时候会被咬一身血,甚至尸骨无存。

书吏忙是去厢房抬了考卷筐,朱道疾步走来,吩咐书吏将考卷取出,又是按照朱号找了秦浩峰的考卷。

封建王朝的考试若说没有高官勋贵舞弊,使人请托,好友嘱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只不过是潜规则罢了。

堂中同考官多是翰林院出来的,听得刘章言语,又见朱道作态,都在心里暗自嘀咕怕是要寻秦浩峰的考卷,看来是落榜了,不过众人表情不一罢了,或愤怒,或嘲讽,或欣喜,或焦急。

翻出朱卷,众人都是上前围观,李贺一看内容就知道是秦浩峰的文风,直接明了,不过分修饰,理据严明,不过多废话,既有大家注解,又有实物佐证,最是易懂。

刘章挥退几人,上前低声道,“学士,还是大家共评来的公正些”。

朱道一听,开始还以为是刘章想看他笑话,再是一想也就明白,翰林院众人都知秦浩峰文风,如此大张旗鼓调卷出来,不给个明确说法,怕是不行。

又是一想,自己是主考官,又不是阅卷官,若是不好罢落了,公平公正,若是判错了又不管他的事,捡卷取中那是他慧眼识英才,左右算来都是赚的。

笑着看了刘章一眼,招了招手,“不如诸位共赏之,算作交叉阅卷之首张”,见众人有些疑惑,笑道,“哪位同僚再阅?”

李贺不管那么多,叉手施礼道,“下官先评”。

朱道笑着点头,“那就由李编修先评”。

李贺上前细细翻阅,首场卷画了个十七个圈,李贺扔到一边,说是三场并重,实际上大家都是只看首场,早早便是交叉阅完,二场卷画了十五个圈,二个叉,也就说有二人取不中。

再看第三场卷,是十五个叉,李贺没看到这场卷,也就是说还有两人没评,就是他和张峰。

会试阅卷中有一条就是,若是有同考官落卷,再有其他同考官捡卷,那么就要共议再评,最后有主考官定夺,这也是他和张峰没有看到考卷的原因,万一他俩捡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