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九,秦浩峰丑时正(3点)便起身,稍微活动一番,就开始查验乡试的东西。
夏杨提着一个八宝书箱,分层打开,第一层是考卷和草纸,第二层是笔墨,再往下又有干肉、炒米粉、干菜,各种药品。
“郎君”,自从秦浩峰及冠之后,侯府仆婢都是改了称呼叫起了郎君,“这是草卷和正卷各十二张,仆昨日已经去府署印卷”。
秦浩峰点点头,取了正卷来看,正卷和院试雷同,不过是在卷尾加了印卷官的长条印记,上面写了姓名和官职,十二张正卷圈成一团在边缝处加了官印,草卷只加官印,防止调换试卷。
“这里是十条徽墨和晾晒三天的阳水”,夏杨指了笔墨说道,再往下就是食物,“按照郎君的吩咐做了牛肉条、炒了小麦粉和糯米粉,又有干菜、豆酱若干”。
“不错”,秦浩峰笑道,“药物呢?钱医正可是吝啬的很”。
秦浩峰闲的没事的时候常出入翰林院的藏书阁,抄了不少医家名着,一份送给了金陵的李博智,一份送给了钱伯钧,在古代保命第一,结交南北圣手,那是重中之重。
夏杨一笑,“郎君多虑了,不光是钱老爷,李老爷也是送来了圣药”,指着几个木盒说道,“下仆都是装在木盒里,有伤寒药、痢疾药、藿香药、牙疼药几类”。
秦浩峰拿了几个木盒看了看,点点头,“口罩可都做了?”
乡试、会试抽号全凭运气,很少有人会在座号上求人,除非想作弊,秦浩峰也就防患于未然,做些口罩预备着。
夏杨从下层取了口罩,口罩没有缝合,是一层层布和棉絮铺在一起,“估计入场定是有号军检验,下仆也就没让人缝起来,若是缝起怕是会被剪开”。
秦浩峰笑着点头,“不错,你想的倒是挺细”,他没想到这事,口罩是多层结合的,若是缝起来,号军肯定要剪开看,哪还怎么用?
夏杨从药品篮取了一个木盒,“这是薄荷粉和檀香粉混合起来的,洒在口罩上,下仆试过带上后算不得臭”。
秦浩峰不曾想夏杨还去试过,拍了他的肩膀笑道,“若是中了,自有你一份功劳”。
收拾停当,秦风便准备出门,刚出了二门,后面就传来叫声,“大兄,大兄等我”。
来的是个三岁的男娃,梳了朝天辫,周围却是个秃瓢,传来小褂,脱了奶妈的手,奔着秦浩峰跑来。
秦浩峰见是他来,蹲下身抄起男娃笑道,“石猴,怎今日起的这般早?”
男娃正是薛氏亲子,秦浩海,乳名石猴,来之不易的意思,如今不过三岁年纪,和秦浩峰最亲,应是听人说秦浩峰制艺,昨夜一直让薛氏记得喊他。
“大兄,大兄”,秦浩海喘息一阵,双眼转了转,笑道,“中举,中举,蟾宫......”,奶妈及众人都是笑,却不敢提醒。
“得金子”,秦浩海想了一会喊道。
“哈哈哈”,秦浩峰大笑,“好,大兄给你捡块金子回来”。
“石猴,回来,你大兄今日要去科举,勿要打扰”,薛氏跟在后面,紧走几步。
“母亲”,秦风施礼。
薛氏静静的看着秦浩峰,眼角笑意掩饰不住,抬起手,有心上前摸摸秦浩峰的头,终是忍住,“好好考,母亲给你祈福,定是中的”。
秦浩峰点头,“香香”,秦浩海喊道。
秦浩峰和秦浩海贴贴脸,笑着出了门。
门子见秦浩峰出来,忙是上前施礼,笑道,“郎君,张郎君正等您呢”。
马车溜溜达达直奔明时坊,京畿道的乡试用的是礼部贡院,也就是会试考场。
大夏贡院在水磨胡同北,占地约有三百五十余亩,墙垣高耸,公堂、衙署高大森严,高墙四周各建角楼以备监考了望之用。
到了东单牌楼,马车便不能成行,两人下了马车,慢慢往贡院走去。
到了正门,已有千余人聚集,号军站在牌坊前,牌坊又有三座,上题了大字,分别是左为“虞门”,右为“周俊”,中为“天下文明”。
牌坊后为贡院正门两座,每座大门两侧都配有小厅,供稽查人员进出。靠右一侧的大门为考生进出之门,称作“龙门”,取“鲤鱼跃龙门”之意。
三声炮响这是准备入场了,秦浩峰两人跟着人流入场,等到他俩人的时候,已经到了寅时(4点)。
门口站了监门官和搜检怀挟官四人,号军把总来回走动喝道,“取出考篮,解袍,但有夹带叉出去巾”。
秦浩峰提着八宝书箱到了门口,号军就拿过来,一层层打开,先将考卷抖了抖,又一页一页查看,最后查了药粉,有些诧异的看了秦浩峰一眼,心道,准备的挺齐啊。
秦浩峰解了长袍,里面是件短打,号军一看,身材壮实,轻声道,“习得军中武术?”,秦浩峰带笑点头。
号军就柔和了些,搜检也就有些应付,监门官瞅了一眼,认出是秦浩峰,咳嗽一声,“搜检完快入场,休要耽搁”。
号军一听,收了手,微拱手笑了笑,秦浩峰也就穿回袍子,收拾好书箱,进了大门。
进了门正中甬道便是明远楼,三重檐(三层楼建筑),楼下四隅各开券门,楼上彩旗招展,四边站有监考官、巡查官,登临眺望,严防考生作弊。
甬道左右便是号舍,按照《千字文》取号,秦浩峰先是按照号图寻了自己的号舍,再是一看,放心不少,不是“底号”。
等寻到自己的号舍,秦浩峰四下打量,又是迈步量了下,还好,也不是“小号”。
正常的号舍高六尺(192cm),宽三尺(96cm),深四尺(128cm),这叫“常号”,“小号”就是偷工减料比“常号”窄上些,“底号”就是挨着厕所,最倒霉的号舍。
秦浩峰先是打来八宝书箱取了剪碎的棉抹布,见有值守的号军,忙是问道,“壮士,能否烦您给弄点水来?”
号军见他面带笑意,说话客气,瓮声道,“你这书生,要得多少?”秦浩峰看了看脏兮兮的两块桌板,笑道,“若是能弄来一盆最好”,秦浩峰不敢离开号舍,万一有人使坏,亏大发了。
号军低声道,“那便等着吧”,秦浩峰点头,号军便去寻了木盆打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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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考自《徐显卿宦迹图》及张居正《京师重建贡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