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正站着身子,外罩着的苏州淡青罗直缀被他扒拉下身,只见了内里的大红缠绕莲花枝宝瓶锦缎长卦和骏马蜂猴锦缎长袴,一身的富贵气息,到让他因生气变红的脸显得生机勃勃。
“咱们勋爵里的儿郎哪个如他一般?你却还给他掰扯起情理来?”撸起了长卦袖子,攒了拳头倒像是要打了李二一般。
李二郎却是不搭理他,只坐在红酸木做就的官帽椅上拿了越窑出的玉色薄胎茶盏放在鼻翼下边,头都不抬一下,仿若没有听到一般。
“你......”,还没等张三郎发脾气,就听得一声喊,“好了,三郎,且坐下,哪里来的混脾气,为了些许小事伤了哥哥弟弟们的心情”,八仙桌的上首一少年人站起身来轻喝道。
但见这少年十五六岁,头戴金冠,插了祥云纹金簪,穿了一身暗黑色罗缎曳撒,上锈了银色莲花吉祥云纹,还有丝丝暗金色闪耀,举手投足间都是富贵如意。
少年人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端是好面貌。
“乔大哥”,张三郎见乔大郎起身劝说,压了压火气仍是说道,“好叫哥哥知道,弟弟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只是今日本是为了秦家大哥除服设的宴席,却是被这秦二耍混坏了事体,扰人兴致,怎不让人生气?”
乔大郎还未开口,李二郎倒是来了兴致,放下茶盏,轻轻拍了拍双手,似是有灰尘般,轻笑道,“好叫三郎知晓,这秦大除的是嫡母的孝服,这秦夫人怎么过的世,想必三郎也是听得一耳两耳,大夏朝礼仪律里嫡嫡庶庶,主母姨娘可是写的真真的,要是三郎不记得,家去多看看”。
说罢不待张三郎开口,起身对着乔大郎作揖道,“哥哥”,有转身对着坐着的几位少年郎团团作揖,“众位兄弟,今日多有得罪,家祖父尚安排了去书坊给他寻几本有趣的话本子,便是失陪了”。
随着话落,便是利索的转身向外走去,“二郎,何至于此?”乔大郎离了座位急走几步拉住了李二郎,“你我都是至亲兄弟,哪至于为了几句闲话弄得如此不可开交?听哥哥的,喝上几盏再去给国公爷寻话本子不迟”。
“哥哥实是弟弟不敢误了祖父的事,这也快至酉时,不敢耽搁,万望哥哥涵养则个”,李二郎轻轻抽出胳膊只作揖轻笑道。
乔大郎虽知李二郎是借口,心中暗暗愤懑,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苦笑道,“好,好,都是哥哥的不是,过几天哥哥再在艳阳楼摆一桌,兄弟几个在好好闹一场”。
李二郎只是笑,却不做答,做了个揖推门而去。
乔大郎站在门口注视着李二郎离去,攒了拳头心道,真是不知好歹,不过是定国公府的二公子,又不是世子,能有个什么前途,还拿起乔来。
心中暗想,面上却是春风和煦,回身双手一张,“如今秦大郎有事未来,李二郎也有事体需要处理,大家也莫扫了兴致,好好耍闹一场”。桌上的六位少年郎立马欢呼闹腾起来。
下了二楼,堂头李福立马奔上前去,屈膝作揖笑道,“二少爷,您这是要回?”
“今日这席面谁订的?”李二郎只问不答。
“回二少爷,风波侯家的秦大少爷订的江、荤、素八珍七寸碟一等席面,外加海三鲜汤煲六蛊(盛汤容器),合计三十道,一百两银子”,堂头李福轻声回道,“二少爷觉得这价格......”李福有些犹豫,难道是价格高了?
“呵,”李二郎面带笑意,轻喝一声,“这买卖虽是家里的,却也不是我管的,价格自有你们掌柜的和家里合计,忒多心思”。
“是,是,二少爷您说的是,小的多嘴”,李福轻扇自己嘴巴笑道。
“好了,小爷又没怪你,小爷走了,你多伺候着上面,别让侯府里寻了麻烦”,李二郎挥手止住了账房掌柜出来行礼,嘱咐了李福一声。
“二少爷,您擎好,小的明白。”
李福干了十几年堂头,自是知道二少爷吩咐的什么意思,和掌柜的打了声招呼,上了二楼招待不提。
几声钟鼓从城南传来,“二少爷,酉时了,您还去书坊吗?”小厮墨言打了油纸伞上前遮了李二郎的头上轻声问道。
李二郎抬手将油纸伞打翻,“又不是个娘们,拿个破伞能遮出个玉面郎君来?”对着墨言嗤笑,“跟谁学了这些毛病?勋爵家的小娘子都不见的有几个打伞”。
小厮笔谄笑着上前道,“二少爷,小的们跟了张二少爷学的,您看”,说着把手里紫砂茶壶亮了出来,“小的们听那张二少爷的小厮说出门必备三件事,打扇撑伞紫砂壶,也就学着了,跟您备下”。
“哈哈哈......”李二郎忍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两个小厮笑道,“跟谁学不好,跟这个伯府里的酸生腐儒学做荒唐事,他哪里知道什么圣人之言,晓得风花雪月,倒是知道些暗门子娼妇,花魁美姬罢了”,说着嗤笑不已。
“爷,爷,可不能说”,墨言瞅了四周,捉了急只得低声劝道。
“呵呵,没事”,李二郎知道墨言让他别说些肮脏腌臜事,省得让人听了觉得定国公府里都是浪荡子,家风不正。
“不说了,走,且家去,寻了祖父打打秋风,混几两银子去”,李二郎说完便带了小厮直奔福景胡同。
常言说闲谈莫论他人是非,隔墙总有耳听四面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