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兰城,秦川跑回景宁县,在调度中心跟李学义接洽九月货运业务。
从今年三月开始,有七辆车子拨在调度中心,让别人看是李学义的车子。
这七辆车挂靠景宁县几个工厂,但钱是秦总出的。
李学义以为这七辆车子不再是平安贸易调度的车子。
现在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儿。
早上那会儿,秦川给调度中心递消息,说下午三点以后,李学义在调度中心等着,他亲自过来商量九月的货运业务。
李学义不敢有丝毫推辞,乖乖等在办公室。
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调度中心的七辆车子,还是秦总说调度就调度,只不过,景宁县城其它货运业务,不用给秦总报账而已。
秦川给他发一根烟:“义哥,忙的很嘛,顾不上去大坪跟我吃一顿饭?”
秦川嘴角笑着问话。
“小川,艳姐接管了纺织路街铺,很多手头业务我跟她有交接,一天一天的,我顾不上去大坪找你了,你也看出来了,我俩这样挺好。”
李学义是告诉小川兄弟,他没必要再将艳姐带回大坪,让别人说秦总想抢走你义哥的老婆就抢走了。
秦川给他递一根烟,跟他说要紧事,商量的口气:“明天跑定西拉洋芋,你准备一下。”
李学义心里一紧,想说小川这还用问,你提前十天打了招呼,九月收洋芋,给你最少调派五辆车子。
“小川,跑定西范家坪,一天拉一回?”
秦川点头:“早上出车晚上返回,尽可能一天跑一趟,我手底下派出去五辆,你给我调派五辆,艳姐说隔一天给我派五辆,从明天开始,这十五辆车子先出去,早上出车晚上返回。”
“都拉回大坪?”李学义眼神是震惊。
范家坪三万亩地膜洋芋,一亩地有两千斤,六千万斤洋芋都拉进大坪,李学义想象不来那是个什么规模。
每天出去十五辆车拉货,一天拉回来四十万斤,也要四个月才能拉回完,战线太长了吧。
从九月到年底都跑这趟货运,景宁县工商调度中心要尽力协调。
李学义现在是调度中心主任。
“川子,你是咱景宁秦总,洋芋虽然在定西范家坪种,但这是咱景宁县的货运贸易,你放心,调度中心尽最大能力帮你跑这块货运,保证每天有五辆车子出去的前提下,其他车子只要能调开就帮你调,这也是周书记的意思。”
“周书记亲自给你说的?”秦川笑着问。
“十天前说的,其它货运缓一下都行,尽最大可能帮你将这茬洋芋拉回来,你投资了三万卷地膜,一百万元现款,周书记说不敢有丝毫马虎。”
“这样最好。”秦川说。
楼底下一个声音喊上来:“秦总在不在?李主任在不在?”
李学义给底下喊话人答话:“张科长,你上来说,秦总在我跟前。”
张科长是拉稻草帘大伯的儿子,叫张海明,现在跟秦总很熟,看见调度中心这儿的黑色小车,知道是秦总来了。
秦川跟他握手问好:“张科长你也忙我这事吗,跟李学义说完话,我要去周书记办公室的。”
张海民嘴上乐呵:“周书记让我跟你衔接,这是五辆东风卡车的提车证明,载重五万斤,你签了这张证明,这五辆车子由你调派,跑定西拉洋芋嘛,周书记说不敢马虎。”
秦川嘴上抱怨周书记:“才给我搞来五辆?一个月前我就给他车钱了,他说有五天就给我开回来了,这咋等了一个月?”
张科长叹气。
“西京东风厂不爱搭理咱景宁小县城,周书记提前一个月交钱,现在才领出来车子,三天后就到大坪村了,开车司机是不能让县委出人,周书记说你要看着解决。”
秦川信心满满:“让周书记放心好了,别说五辆车子,就是十五辆,现在也有人开。”
李学义嘴上乐呵:“张科长,你不知道吧,秦总名下虽然是七八辆车子,但会开车的司机有二十几个人,平安贸易现在是缺货车,不缺人。”
秦川不缺开车的人,就缺车子,提前半年打招呼定车子,这会儿才能领到手,是够慢的。
没办法的事。
八七年前后,全国货运贸易迅猛发展,东风厂产能跟不上,供不应求,车子出不及。
再过十年,产能跟上,这个问题才能解决。
李学义满口夸赞:“豁,小川,五辆车载重五万斤,这下好了,用两个月,这批洋芋就能拉回来了。”
张科长知道,秦总在九月开始跑定西拉洋芋,但不知道拉多少。
听到李学义说有三万亩,一亩两千斤,心里一算,吃惊不小。
“我的老天,秦总,几千万斤洋芋你往哪儿堆?你怎么搞起来的?”
“张科长,洋芋不是西瓜棉花,一袋子有一百斤,一部分发往北疆,一部分发往京都,一部分发往西京,储存起来的不到三分之一,拉进大坪不是啥问题。”
张科长手里的证明签完,秦川转身要离开。
李学义挽留他:“川子,这都吃晚饭的点儿了,咱跟艳姐一块吃饭呗?”
“义哥,今天没时间了,手头很忙,方便的话你回村里,新出炉的面包热乎乎吃两个?”
“小川,我明天早上就去吃新出炉的面包。”
秦川走了。
李学义脸上笑意收敛,定西洋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小川一斤上面赚一毛钱,赚六百万。
李学义也很纳闷,他怎么敢撒出去百万资产搞三万亩洋芋,那里是定西啊。
赔了呢,今年大旱颗粒无收呢?
他二姐夫陈立新被高局逮走了,这件事让李学义震惊不已。
他现在跟李艳说话小心翼翼,脑子里一个念头老是挥之不去,万一李艳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他应该怎么应对景宁秦总。
刚开始他盼着李艳生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现在,李学义暗中阿弥陀佛,小川兄弟,这孩子真是我李学义的,李艳想跟你怎么着自己就当没看见。
一个小时后,秦川开小车回三叔跟前。
早上那会儿,秦建文身上酒腥腥,肯定是昨晚喝酒才没回家的。
他身边有几个干部,秦川装作不知道,都不说他。
下午这会儿秦建文身边没人,秦川给他没好口气:“你昨晚跟周书记喝酒了?”
“还不是为了你九月十月收洋芋收棉花?那些干部一个一个眼睛红滋滋的,心里就想给你找麻烦,给周书记找麻烦,我们坐一起吃顿饭喝些酒,大家关系好一些,事情就顺了嘛,没想到我被那些家伙灌醉了。”
“你好歹给我三娘打个电话,你晚上不回家,我三娘就问我,我不能说个我不知道你干什么吧?”
秦川怕三叔今晚又不回家,这会儿拐个弯过来,拉上他一块回去。
“赶紧走,都六点过了。”
“川子,还要写会报告材料,你先回,你都出门一天了,你媳妇你春叔等你呢。”
“我看你写的啥材料。”
秦川抓起三叔手底下一张纸看几行写的啥。
然后满嘴不屑:“周书记让你给他写这个?别写了回家!”
秦建文已经走上了文山会海大话空话的路子,写的这份材料狗屁用处没有。
秦川拽住三叔胳膊往外拉。
“川子,要写的,明天早上给周书记交呢。”
张林手里拿着文件夹站在门口,咳嗽一声。
秦书记写完材料,他帮忙润色,再誊抄一遍,这一折腾就能折腾到晚上九十点,秦建文又不回家,在办公室床上一躺。
侄儿心里骂这俩二货干部。
“林哥,那份材料你看着写去,别烦我三叔,真是的,这个时间不回家陪老婆孩子吃晚饭,尽忙着写瞎话材料。”
张林一脸尴尬:“川子,这怎么能是写瞎话材料,这是学文件的汇报。”
秦川懒得跟他狡辩,拽着三叔到小车跟前,车门打开,把他脑袋塞进去,三十分钟回大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