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小车开进花圈沟,问了一家人,再转头到这边地头,不到一会儿,他们村的支书追着来了。
张春跟共和乡干部们谈大棚蔬菜产业,跟这位张支书见过几次,已经很熟了。
在这片地头打招呼,那叫一个热情。
“我侄儿小川老板,你们叫他景宁秦总,张支书,别说你不认识他。”
张支书是花圈沟这几个村的支书,三天两头往乡里跑。
景宁秦总虽然没见过面,可人名儿在耳朵边时刻响。
没想到在他们本村这片苞谷地边见面,他双手握住秦总的手,说了一大堆恭维话。
“秦老板,真没想到你能来我们村,我还不信,村里人说是一辆黑色小车,我就想,开黑色小车的是大坪的秦书记和秦老板,还有张春村长,不是你们三个人还能是谁。”
跟张春和秦老板打完招呼,他转过身,立马变了脸变了口气跟张小芳爸妈说话。
“三哥三嫂,你俩今儿咋糊涂掉了?看不清楚眼前人是谁?想都能想一阵嘛,开小车的人,除了秦书记秦老板和大坪村张村长,还能是谁?赶紧把人往家里领,好茶招呼,站到地边是啥意思,让秦老板给你种化肥呢吗?”
张春哼一声。
“张支书,你三哥三嫂没让我和秦老板种化肥,让我们表侄儿种化肥呢,我表妹找死了一天找不着人,问庙上佬家才问到这儿,我把你是花圈沟村支书给忘掉了,你出个面,你说这事儿咋处理。”
张春说这个话有别的意思,张支书你们花圈村要两辆三轮车么?
花圈沟张支书一个手拽张春,一个手拽秦川:“赶紧走,到我家说事,站到他们地边算咋回事。”
秦川不去他家。
“张支书,今儿的事情是我表弟白永新和你侄女张小芳的事情,怎么能去你家说?去也是去他家。”
张支书一脸疑惑:“你表弟和小芳的事,啥意思?”
张春跟张支书熟,这事儿详细说了一遍。
张支书听明白了个大概。
一肚子火给他哥张来发:“三哥,你这不瞎折腾么?你敢把秦书记的亲外甥扣下给你干活?你个眯虫,人家还是个念书娃娃,说亲戚也不是时间啊。”
训完他三哥,张来人支书还是要把张春和秦老板拽他家去。
张春给侄儿悄悄嘀咕:“小川,去呗,我让他带头买一辆三轮车,三千块他手里有,他们花圈沟就有第二家第三家买三轮车。”
这让秦川很无奈,春叔你现在不管跑哪儿,卖三轮车才是你的主业?
真不明白他干么这么积极,一千块收入是村委的公款,他以为是他自己的钱。
“那就去他家。”
秦川有一个意思,张支书的三哥跟上,他侄女小芳姑娘也一块跟上,先把这事儿说清楚。
小车里挤上一个张小芳张来发父女俩,再挤一个白永新坐在人家姑娘跟前。
一块坐小车到张支书家里商量事情。
这就跟原来的路子大不一样了。
车子开回村里,停在张支书家大门前,大坪人被张来人请进他们家上房屋里。
“张村长,秦老板,屋里坐,我给你们泡茶,咱慢慢说。”
泡茶水端馍馍,张来人还说要去叫他老婆回来,给大家擀长面。
他的热情被秦川拦住:“别别,张支书,在你家坐会儿说些话我们就走,不敢耽搁太久。”
张支书呵呵笑:“秦老板,我这两天才知道,你们土高乡每个村都有电话了,秦书记真了不起,大家都说过两年,秦书记就到咱县里当县长去了。
秦老板,谁不知道咱县委的周书记是你媳妇娘家叔,是你岳父。”
秦川这才明白,张来人支书之所以这么热情,秦老板的岳父是景宁县委的周书记也是主要原因。
张来人虽然是兄弟,但他想训他哥张嘴就训。
“三哥,你咋犯糊涂呢,你敢把秦老板的亲表弟扣下给你种化肥,你给咱惹的这麻烦,你说咋办呢?”
张来发已经没了定力。
嘴里乱狡辩:“他昨天来我家啥也不说,我们也不知道他是秦老板表弟呀?”
“你不知道你就扣下他给你干活?”
张支书转过脸,又笑呵呵跟大坪人说话。
”张村长,秦老板,我听明白了,你们这个亲戚小伙看上我侄女了,看上就看上了,好事情么,咱就把事情往圆了说嘛。”
秦二妹急躁躁:“我娃还念书呢,事情咋往圆说,给他说媳妇啊?怎么可能。”
秦川看一眼靠在炕沿边的白永新,再看一眼靠在老爸跟前的张小芳。
两个年轻人懵懂无知,什么都辩不来的样子。
这会儿秦川彻底明白了,白永新跑来看张小芳,张小芳不知道怎么办,她爸让小伙留下干活,她也不知道拒绝,就领着他去地里干活了。
三天后,他们让白永新回去,不能留了,白永新也就回去了。
整个事情他们一家就没想着有多复杂。
秦川心里的一些想法嘴上不能说出口。
二姑压根就不知道,他这个儿子以后有多不省心。
要知道这小子为了这位张小芳,现在辍学不念书,到了二十五岁还不找对象结婚,她就后悔没把这个姑娘拴成她儿媳妇。
“二姑,我知道永新还小,娶媳妇不可能现在娶,可你让他念书也不可能念了,这样吧,她跟着我回大坪村,学开车,学卸货,总比待在家里让你和我姑父越看越烦好。”
秦川说的是实话。
表弟被二姑领回家后,好长时间不出门,抑郁症状很严重。
还不如听川哥安排,在大坪村跟车。
当八八年的货车司机,高高在上,花圈沟村花张小芳主动追来。
说不定到时候咱还看不上她。
“永新,表个态,你现在跟你妈回家,别说你妈揍你一顿,你爸还要揍你一顿,然后把你圈屋里,你一天到晚很难熬的。”
白永新看了一眼张小芳:“川哥,我跟你走,可我……”
他不敢说下去。
川哥知道他什么心思,他舍不得人家姑娘。
表弟,这事儿只有川哥能帮你。
秦川又劝亲姑:“二姑,就这么说定了,我教我表弟学车,先学会开三轮,过十天给你开回去一辆,再教我姑父学会,收麦的时候你们松活一大截。”
张春满脸兴奋,这就说到三轮车了。
张春直截了当问张来人:“张支书,你们花圈沟不要一辆三轮车吗?你当支书的,带个头嘛,开过来一辆?”
秦川以为张来人支书会推辞不要,三千块,即便他家有这笔钱,肯定是好多年的积蓄,哪能说掏出来就掏出来。
“张村长,秦老板,今天早上,我们共和乡焦书记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开会,就说这事儿,说我们共和乡每个村子必须要有一辆新三轮车,没有钱也要想办法筹钱,我们村不用筹,我今天就去你们大坪村,开回来一辆。”
这让秦川没想到。
张支书你也太爽快了。
“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回我们大坪村,我把你拉过去,张支书你会开三轮?”
张春赶紧说话:”不会开也没关系,我教他半天就会了,好学的很。”
张支书呵呵笑:“我开过拖拉机。”
“那就没问题。”
大人们虽然说的是开拖拉机的事,实际上是给张小芳传递信息。
别以为我表弟配不上你。
大人们要走了。
秦二妹对她儿子恶狠狠:“还不跟你川哥走,愣什么愣?”
秦川知道,表弟发愣,是因为他一万个舍不得小芳姑娘,回家以后,他闷闷不乐,失了魂的样子,能把二姑和二姑父愁死。
二姑肯定又跑舅舅家来哭诉,能把秦家叔侄俩烦死。
他现在眼里只有张小芳。
老妈和川哥都靠边站。
现在拽着永新表弟离开,那就是扯他肠子。
蔫巴巴性子,敢逃课跑女同学家来,这年头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话说回来,张小芳爸妈没把他一棒打出去,也够奇怪的。
秦川轻描淡写的口气问张小芳爸:“张叔,要不你和你姑娘一块去我们村转转?”
张来发一脸不自在:“这…这不好吧?”
秦川是客气一下而已,其实不想让他跟着去,他姑娘无论如何要跟着去一趟。
“张小芳,我表弟在你家住了一晚,给你家干了一天活,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吧?”
姑娘家不明白秦老板这话什么意思。
“你给我家放一天地膜瓜苗,还工掉这个工,这事儿就扯平了。”
张支书赶紧接上这个意思:“没问题,秦老板,这事儿我说了算,就让小芳跟你去大坪村干一天活。”
白永新眼睛瞪圆看川哥,小伙子眼泪花花。
表哥还不知道他心里的意思。
川哥,你以后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